海靖的确是在『逼』圣上尽快立太子,要是圣上身体健康,她也就不会多这个事了,但眼下明知道圣上中了毒,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日子,做为大晋朝的公主兼平康帝的长辈,她便不得不做这个恶人,催一催圣上尽快立储。
圣上膝下七子,除了太子被废、四皇子母族低微、六皇子与七皇子都还是襁褓中的幼儿之外,其他几个孩子的母族都不是好惹的,即使是半废的大皇子,这朝堂上还有所谓的大皇子党呢,圣上这次又没有一口气把大皇子党打趴下,难保那些人不会在圣上病危时出手。
她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京中,是以圣上最好是能够在她仍在京中之时将太子之事定下,否则如果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远在克里姆林宫中也无法来救驾,是以仗着自己以往与平康帝的姑侄情份,海靖便大着胆子『逼』圣上早日立储了。
自中毒之后,平康帝最不愿意想的便是身后事,当着海靖的面他不好发作,海靖一走他顿时怒了,再看到桌上一堆求立大皇子为太子的折子,平康帝脾气上来,气的一口气把折子尽数摔到地上,怒道:“一个两个都在『逼』朕立储。”
夏德全避在一旁不敢说话,只能不断劝道:“圣上息怒!圣上息怒!”
“这叫朕如何息怒。”平康帝是真愤怒了,他万万没想到海靖竟然也跟那些人一般『逼』催着他立储,亏他还如此信任她,全京中上下,也就只有她知道他中毒之事。
平康帝大怒,“好个海靖,亏朕还为了她和贾赦之事费尽了心思,她竟然也跟那些人一样,朕还没死呢,就颇不及待站队了!”
“圣上息怒。”夏德全大着胆子劝道:“公主也是为了大晋朝着想。”
“哼!”平康帝不满的冷哼一声,“我看她是为了她的宝贝儿子!”
想让她那宝贝儿子去抱下一任帝王的大腿吗?
说此处,平康帝顿了顿,不怎么确定的问道:“贾赦不知道海靖的事吧?”
虽说这段时间海靖没有去见贾赦,不过贾赦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说不定两人已经私下相认了也不定。
夏德全点了点头,又随即笑道:“贾大老爷确实不知道,我瞧他似乎有些疑心,不过倒是疑心起其他几位公主了。”
见平康帝面上有几分惊愕之『色』,夏德全轻咳一声,提点道:“就是平安公主那一辈的公主。”
平安公主是圣上的妹妹,也就是贾赦疑心起自个是圣上侄子了。
平康帝与夏德全对望一眼,不约而同的都有些尴尬,这辈份还真是混『乱』的很,圣上的伴读和海靖公主有一腿,成了圣上的半姑丈,以往视为子侄的贾赦这辈份也成了圣上表弟,说来说去……
平康帝咬牙切齿骂道:“都是那妖艳贱货的错!”
夏德全默默附议。
恼归恼,事关大晋朝,平康帝气恼过后,也不由得考虑起立太子之事了。
他沉『吟』许久,问道:“老四近来学习的如何?”
夏德全一惊,万没想到众皇子之中,圣上竟然会瞧上了四皇子!这众皇子之中以四皇子的母族最为低微,又还没有上朝议政,也没自个的势力,而且也不见得比旁的皇子要来的聪慧,要立四皇子为帝,只怕……
虽是不看好四皇子,但夏德全还是小心翼翼地回道:“听上书房的先生们说,四皇子的功课虽不如五皇子,不过几位先生留下的课业都按时完成,倒是比五皇子要勤奋些。”
四皇子与五皇子年龄相仿,眼下也只有这两位皇子还在上书房中,五皇子是甄妃所生,甄妃的母亲乃是奉圣夫人,与圣上情份不同,多年来一直深受宠爱,如今又掌握凤印,自然不同于旁人。
而四皇子的母妃不过是个嫔,而且还是因子晋位,平日里少得恩宠,是以四皇子一向生『性』谨慎,不似五皇子气焰嚣张,连上书房的先生们都不放在眼里了。
夏德全说的委婉,不过平康帝倒也明白他的意思,这四皇子素来中规中矩,做为皇子,中规中矩算不得错,但做为太子、甚至是帝王,这中规中矩便就不成了。
若要是他还有时间,细细教之倒也是无妨,不过眼下他最缺的就是时间,况且他看上四皇子,绝对不是看上他的中规中矩,不过是想着他母家卑微,便于控制罢了,但如今……
平康帝微微皱眉,沉『吟』道:“传旨,封三皇子母妃──丽妃为丽贵妃;不过甄妃这段时间也把宫中管的井井有条,这凤印也不必交给丽贵妃了,让甄妃继续暂摄宫中事。”
“另外,”平康帝微微皱眉,“大皇子母妃──惠妃殿前失仪,贬为惠嫔。”
夏德全恭敬回道:“是,老奴这就让人拟旨。”
平康帝敲着桌子,桌子上正好有一份温阁老上书求立太子的折子,这温阁老和张阁老年纪相仿,这『性』子也相仿,颇为刚正,不过他倒是中立派的,折子上倒没有为大皇子说话,要不然他早把这折子丢回去了,也不会留中不发。
平康帝沉『吟』道:“朕记得温阁老有一嫡长孙女,今年刚好一十三岁是吧!”
甄妃曾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说温阁老的嫡长孙女『性』子好,生的也好,这话里话外便是想为五皇子求娶,只不过这温阁老出身应天书院,算是朝中应天/党之首,在朝中势力颇大,平康帝说什么都不敢轻易应了。
夏德全想了想,笑道:“正是。”
据闻温阁老的嫡长孙女不但生的好,这『性』子更是温柔,可惜就是年纪小了点,身份也略好了些,不然倒是挺配赦大老爷的。
平康帝沉『吟』道:“让人拟旨给老四和温阁老的嫡长孙女赐婚。”
甄妃的『性』子还是不行,一心只想到她生的五皇子,倒是忘了长幼有序,这四皇子也还没成亲呢。
他顿了顿又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四也是时候该成亲了。”
“是。”夏德全暗叹,提了三皇子的母妃,却不给凤印,又明明白白的让甄妃暂摄宫中事,压了大皇子的母妃不说,一转手又给四皇子赐了身份如此之高的妻族,圣上这么一来,只怕这京里的水又要混了啊。
夏德全都忍不住流汗了,爱下棋不是什么坏事,不过拿国家大事下棋,再加上圣上的情况,夏德全都想为圣上点蜡了,再这样下去,圣上你真的不怕海靖公主气的进宫找你算帐吗?
圣上这一番『骚』『操』作着实把海靖给气了个仰倒,她可是冒着不少险留在京城里帮着平康帝镇场子的,结果到了这种时候,平康帝还一心想着把水弄的更混!
以前只有大皇子与太子争夺,就已经把大晋朝搞的乌烟瘴气了,他这次一口气提了三、四、五三位皇子出来,是嫌情况不够『乱』吗?全然不想想他如果要是突然驾崩之后,这大晋朝该怎么办。
“罢了!”海靖也懒得管了,她吩咐道:“让人通知赦儿一声,十日后咱们就离开京城!”
阳嬷嬷一楞,“公主不是原本打算在京中待到月底吗?”
怎么会突然提早了十多天离开呢?
海靖公主摆摆手,“眼不见为静!”
她该说的已经说了,该做的也做了,圣上就是舍不得他手里的权利也只能由着他了,就是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时间下着这盘棋。
不过海靖也知道自己没多少资格说旁人,即使没这事,在收雅科夫列夫让人送来的消息之后,她怕也是坐不住,非得要尽快回俄罗斯不可。
海靖公主眉眼微舒,“可真没想到彼得这小子还能搞到好东西啊。”
不枉他去了瑞士一趟,还是得了点有用的东西回来。
阳嬷嬷好奇溱趣道:“是什么东西让公主这么高兴?”
她看得出来公主是真高兴,说句不好听的,比见到赦公子还要高兴,这么多年来,她已经很久没见到公主如此高兴了。
海靖公主微笑道:“一个叫燧发枪的好东西。”
她们俄罗斯的火器终究是差了点,燧发枪在欧洲各国已经渐渐开始普及了,她们俄罗斯直到现在才拿到图纸,不过还好,这晚到总比不到好,只要这图纸没问题,便可以大量制造,到了那时……
想着克里姆林宫中那占据她大半寝宫的世界地图,海靖公主眼眸微眯,她这好侄儿这眼睛里只看到大晋朝的一亩三分地,只瞧得和儿子争权夺利,却不知道这世界之大,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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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这一番『骚』『操』作当真让人弄不清楚状况,随着大皇子派的沉寂,原本素来冷清的三皇子门前也开始门庭若市,每日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求见,要不是三皇子谨慎,直接闭门谢客,只怕送礼的人会更多。
四皇子虽然母家不显,也没有开府,想送礼也无处可送,不过依附着温阁老的人本就不少,只不过来往走动的人越发多了。
四皇子都没有开府了,更别提五皇子,不过甄妃的母家虽在金陵,但她的兄嫂刚好就在京中做着五品官,这阵子也是收礼收到手软,甄妃得了凤印,在宫中气焰更盛,平日里更是不把新升上贵妃位的丽贵妃不放在眼里。
虽说她份位不如丽贵妃,不过她握有凤印啊,更别提太子妃就养在储秀宫里,但圣上更信任谁,一望就知,是以在宫中,这丽贵妃的权势还真不如甄妃了。
不过丽贵妃失宠多年,这心『性』也早就练出来了,也不觉得如何,圣上待她好,她接着,圣上不在意她,她也接着,无论外界如何,总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颇有几分宠辱不惊的味道,就连三皇子也安份守已,是以三皇子母子这一脉似是远离朝中这一团混水。
三皇子母子的态度倒是让平康帝颇为欣赏,又让人赏赐了好些东西,恩宠有加,一时间倒真是让大伙『摸』不清这圣意了。
不过同样的,上书求立太子的官员倒真是少了,毕竟大伙也不是傻子,先前大皇子一脉势大,大伙自然会认为圣意归属于大皇子,可如今圣上似乎是这个儿子也好,那个儿子也不错,这下子倒是让大伙不敢胡『乱』下注了,一个不好,下错了注,得罪了未来皇帝怎么办?
是以这朝中顿时安静了好一阵子,虽然明面上安静了,不过背底里水花不断,京里的水混了,也没有人注意到前阵子的腥风血雨。
太子被废,受牵连的人家不知多少,午门外的血腥味好几日都散不掉,好些人家都悄悄地自家人的尸首给收拾了,只有史家人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毕竟史家男丁尽皆处斩,史家女眷又入了教坊司,亲近一点的宗亲又被连累的抄了家,大伙不恨着史家人就不错了,那会想到给史家人收尸。
本来以贾家与史家之间的关系,死的又是贾政的亲舅舅与亲表弟,贾政也该帮衬着收尸一番才是,但贾政被贾母吓的很了,好几日都不曾出门,那怕有人略略提醒了他史家之事,也被他骂了回去,说什么也不肯为舅父、表弟收尸。
就酱,史家人的尸体在法场外堆了好几日都无人收拾,最后还是史老夫人得知了此事,拉着其他女眷求了求教坊司的老鸨子许久,老鸨子被催的没法子,这才让人悄悄地收敛了一番。不过什么棺材之类的是别想了,也不过就是草席一卷,直接丢到『乱』葬岗里去了。
贾赦也是在老地方吸收着阴气时,突然见着几具老熟人的尸体,这才知道贾政这小子竟然能把事情做的如此之绝,连给自家亲舅舅收尸都不肯。
饶是知道贾政素来冷心冷情的贾赦也不由得无言了,他以为这小子好名声,说什么都会装一下,看来他这次当真被吓的很了,连装都懒得装了。
鬼头都忍不住伸出大姆指给贾政点赞了,“不愧是老大的兄弟啊,这心果然一样黑。”
贾赦暗暗黑线,没好气道:“如果不想要你的身体了,大可说一声。”
早知道鬼头有了身体之后便开始多嘴多舌,他就别那么早给他彼岸花让他长回身体了。
他一直都不承认贾政这玩意是他的兄弟,讲真,即使是他生前最颓废的那些年里也没有那么不把亲人的命当回事的,贾政这冷心冷情的『性』子在他们贾府中也算是独一份的。
鬼头连忙飘走,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身体了,他才不会傻的再被贾赦砍的只剩下一个头了。
不过又想起一事,鬼头『舔』着脸又飘回了贾赦身边,红着脸吞吞吐吐道:“老大,这个……是不是也该办办正事了?”
本来说好分家后就给他办喜事的,结果平康帝这个家伙三不五时把老大召进宫里,搞的老大每次光是对抗龙气便累的厉害,压根没办法给他办喜事,眼见他们就快要离开京城了,他的婚事还没办,做为新郎官,鬼头是真着急啊。
不只是鬼头,就连陈姨娘也急的很,毕竟她们原本还想借着婚事跟城隍爷拉交情,问一下贾琴之事的,要是不成亲,这事还怎么办下去?
贾赦微微沉『吟』,“也好,趁着咱们离京前,先尽快把喜事办了吧。”
贾赦不知道平康帝与海靖公主之间的对话,不过他倒是发现圣上近来待他的圣宠淡了许多,虽然还是一样三不五时的让人赏赐些东西,但召他进宫的次数少了,以前三天两头就召一次贾赦进宫,而如今却是久久也不见圣上宣召一次。
若是旁人,只怕早急着了解自己怎么会突然失了宠,不过落在贾赦身上却是件好事,贾赦差点没为此而放鞭炮了,要不是圣上没再三不五时召他入宫,他也不会有空和鬼头一起到『乱』葬岗里吸阴气。
不过这男人心,海底针,也不知道圣上会不会又突然记起他了,以防万一,这婚事还是早办早了事,再则,尽快打听清楚贾琴的下落也好,毕竟琴丫头年纪不小了,要真落到陈姨娘那般的下场,让他何其忍心。
鬼头一听到贾赦同意办婚事了,喜的差点没跳起来,他连忙捧着黄历笑道:“老大,我早就挑好日子了,过几日正是宜出殡的好日子。”
贾赦沉默了一会儿,“……你不是成亲?”
成亲不挑个宜成亲的日子,挑个宜出殡的日子?
鬼头理所当然道:“成亲对咱们鬼而言,不就是从一个墓搬到另外一个墓去?不挑个宜出殡的好日子该挑啥?”
他还活着的时候,甚至还有一句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的话呢,所以成亲不挑宜出殡的日子,挑啥时?
贾赦:……这话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
“咳。”横竖贾赦也有些自知之明,要论看相啥的,他肯定不如鬼头,毕竟人家的天赋技能在那呢,于是乎他也不比了,直接拿了鬼头选好的日子点了一下,“那就定这一天了。”
他琢磨了一下,虽然急了些,不过他们早就把消息放出去了,倒也还好,旁的喜帖也就罢了,不过这城隍爷的帖子他怕是得亲自送过去,希望城隍爷给他一个面子,好歹来喝杯水酒,他们也好打听一下贾琴的下落。
鬼头笑的嘴都快裂开了,“多谢老大,这元宝香烛我也订好了,选的就是京里做元宝香烛最好的那一家老铺子,还有各种口味的酥油灯让大伙吃到饱,对了,我还让那老板给我打折了,没花老大多少银子。”
说到这里,鬼头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这古人敬鬼神,也心实,做的东西可全然没有偷工减料,这元宝香烛的料也是足足的,酥油灯用的也是上好的猪油,烧起来那味儿可真香,全然不是现代的酥油灯用的全都是人造的玩意,一点子香味都没有。
来自现代的鬼头已经养成买东西必留评的习惯了,是以买起东西不忘留评,只不过那铺子掌柜听到他一股脑赞着他家的元宝香烛,酥油灯有多好吃后,那脸『色』说有多怪就有多怪,害他想多夸几句都夸不下去。
贾赦:……求问香烛铺子老板的心理阴影面积。
不过鬼头都把事情给办的妥妥当当,贾赦也不由得满意的点点头,“做的好!”
他倒不是吝惜那点子银钱,不过还真是懒得打理这些事,当真叫他自己去打理,呵呵,下辈子吧,但叫下人去办,也怕是不好,毕竟无缘无故订了这么多元宝香烛什么的,总会让人误会,还好鬼头自己也懂事,倒是自己给自己处理妥当。
鬼头低声道:“老大,这旁的我倒是可以自己来,不过这婚宴的地点……”
鬼头顿了顿,他倒是不介意在老大家里办婚宴,不过到时老大家里鬼来鬼往的,怕是不好吧,更何况老大家里有二个孩子呢,小孩子眼睛亮,怕是会见到不该见的东西,不说别的,他就一直疑心贾瑚似乎能瞧得见他。
但是远了吗……凭心而论他们几个做鬼的倒是不在乎多飘几里路,不过这次婚宴他可是打定主意说什么都要请贾代善来喝杯喜酒,贾代善做为生魂,似乎不能够飘太远啊。
贾赦也点头赞同,他可没有引鬼到自个家里的嗜好呢,鬼头几个也就罢了,他到时办的可是大婚宴,不知道有多少鬼往来,又特特请了城隍爷喝喜酒,自然不可能在家里办了。
想起一事,贾赦恶意一笑,“小事一件,咱们自然会找到合适的地方办婚事。”
要论闹鬼,还有比那处更适合的地方吗?
望着头上那明晃晃的敕造荣国府,还有屋前一溜串陪笑讨好的贾家列祖列宗们,鬼头不由得暗暗佩服贾赦,老大还真会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