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一时半会是没法上路了。
宋棠睡着了,红莲却睡不着,坐在宋棠的chuáng前默默地看着宋棠。
多少年来,多少个日夜,当宋棠睡着时她便会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在红莲的心目中,宋棠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孩子,也是她从心底里欣赏并且希望她好的人,她无法想象如果哪天宋棠不在了,自己的人生将会怎样。
无疑,假如宋棠不在了,她会另找一户人家的小姐来服侍,或者找个人嫁了,可是她很清楚,不会再有像宋棠这样的人,因此也不会再有这般亲密友好的主仆关系。至于找个人嫁,尽管这确实是她的一个憧憬,可是要找到合意的,却也并不容易。她虽然出身低微,但是自从跟在宋棠身边之后宋棠便经常教她识字,有时候也教她做做诗、绘绘画,因此她并非一般人家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平庸丫鬟,她是有一定见识的,因此心气也比一般的丫鬟高。
她不希望找一个没什么想法的平庸男子,但是优秀一点的恐怕又看不上她,所以她知道她要想找到一个合意的其实不会容易。
思来想去一番后,她还是更希望就这样服侍着宋棠,因此她不希望宋棠早死。
但是宋棠的身体情况堪忧,就不得不让她思索自己的后路了。
她甩甩头,告诉自己还是先别想太多了,只要小姐还在一天,就尽心服侍一天吧,至于往后的路,她一个弱女子家,能做选择的空间如此之少,随缘任命吧。
bào雨在下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停了,外头一片láng藉,但是宋棠一行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上路了。
那位大夫开的药并没有效果,宋棠的双腿依旧不断有血水渗出,因此红莲买了白色的医用布条给她包上,并每隔一个多时辰帮她更换一次。
宋棠受的风寒还没有全好,此时依旧有些头晕脑胀,但是因为又再度启程了,她便显得比先前要jīng神了些。
到得龙潭镇时天色已全黑,宋棠一行人便找了家旅馆住下,但是用过晚膳后宋棠便有些等不住了,于是派刘义和一名锦衣卫先到祝公公家附近走动一下,以便了解祝公公回乡后的情况。
刘义和那名锦衣卫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宋棠越等越心焦,心里慢慢泛起了不详之感。
红莲见她心焦,便说:“小姐不是收藏了方十郎的小曲吗?拿出来唱几段吧?”
宋棠此时没有心情唱,便让红莲唱。
红莲慡快答应,换了套长袖的衣服,照着那小曲的词一板一眼地唱了起来。
她唱的是《大殿》中的一段,讲的是一位官员苦恋皇后已久,并且知道皇帝已另宠她人,她在宫中已是一个单有皇后头衔的落寞之人,某日喝了点酒,便壮着胆子进了大殿向她表白,得到她断然拒绝和责备的事。
红莲模拟皇后的语气幽幽唱着,揣摩着皇后当时的愤怒、孤独、无奈以及恐惧,又联想到自己不可知的未来,一时间悲从心来,便控制不住地流了泪。
宋棠看着默默垂泪的红莲,也隐约明白了红莲的心事,便招手让红莲坐到自己身边,温声说:“关于以后,你别太担心,我已经做了安排,断不会让你离了我后衣食无着的。”
红莲听了更是伤心,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说:“小姐说的是哪里话,奴婢一点也不想离开你,奴婢感到难过的是小姐的病,万一小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就再也找不到这般好的小姐服侍了。”
宋棠顿时也红了眼眶,揽过她说:“你待我是真的好,我一直知道,然而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所以我也为你的以后做了打算,等此案了结之后,我会妥善安排。”
红莲惊恐地望着她问:“小姐是打算到时候不要奴婢了吗?”
宋棠忙说:“不是,我只是怕我到时候活不长了,所以事先做好安排。”
这倒不是夸张,她现在的情况确实很不容乐观,于是红莲含泪点了点头。
然后红莲说:“皇后那么哀伤挣扎的心情,那方十六郎也能贴切地形容出来,可见他也是一个很懂世态人情之人。”
只是这样的人,恐怕年纪也不会太轻了。
宋棠默了默,然后拍拍红莲的肩头说:“那都是他创作出来的故事而已。”
红莲便腹诽道——你昨日里听了萧遥他们唱不也很入戏么?
这时刘义走了进来,脸色很是凝重,宋棠忙问:“那边什么情况?”
刘义将门关上,道:“小姐,我方才在祝公公家周围转了一圈,跟几个人闲聊了一阵,得了个消息——祝公公已经不在了。”
宋棠眉头微皱,问:“什么意思?”
刘义:“祝公公已经死了,据说是二十一天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