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听了沉默片刻,然后qiáng打起jīng神坐直,道:“你暂时不用去大理寺那边了,就在这边随时候命吧。”
随即将窗帘放下。
刘义忙说:“好。”又斟酌着说,“小姐,说句惹你不高兴的话——自古以来,鲜少有皇帝愿意接见平民百姓的,何况此次是没有事先预约。”
里头一片沉默。
他见宋棠不语,便又小心补充道:“虽然我也很希望皇上愿意见你,可是,规矩就是规矩。”
宋棠道:“规矩不也是人定的么?”
刘义听了轻轻地叹口气,倒也没再说什么,安静地立在了马车旁。
宋棠背靠着座位闭上了眼睛。
方才忽略的痛感此刻又无比清晰起来。
她将眼睁开,看向窗帘外的倾盆大雨。
从这个方向是可以看得见皇宫里面几座较高的宫殿的,不过今日由于天色和雨水的原因,她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离她较近的集贤殿。
红墙huáng瓦的集贤殿在风雨中岿然伫立着,带着几个朝代的记忆,仿佛石头般冷硬静默。
皇宫的大门紧锁着。
风渐狂,雨渐大,天空越来越暗了。
宋棠闭了闭眼。
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而且越等下去情况就越对连她在内的一百八十五人不利。
她不再犹豫,立即给皇上写了第二道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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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不见
当宋棠的第二道折子被送到英华殿时,皇帝的贴身公公范仲通立即双手将它呈jiāo给皇帝,但皇帝没有接,也没有让他放下,而是问:“大理寺那边行动了吗?”
范仲通便将奏折放到皇帝伸手可及的案几上,恭敬道:“回禀皇上,尚未。”
皇帝一脸凝重地注视着手中正在批阅的一份奏折,略作思索后对范仲通说:“让大理寺立即行动吧。”说罢,他看向范仲通,“让他们先将那些家属安置在明正大院里,再来带走等在门口的那位姑娘。”
范仲通的脸上顿时掠过一丝忧虑,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皇上,人自然是会按照您的吩咐去抓的,只是宫门外那姑娘已经第二次上呈折子了,想必是有要紧的话......”
皇帝不耐烦地打断道:“不外是求朕手下留情而已。”
然而案子太过重大,他怎么可能手下留情?
范仲通轻声道:“确实,不过她也并非没有求情的理由。”他快速地看了皇帝一眼,接着道:“您听听她怎么说也无妨,何况——”
又觉自己这般为宋燕和父女说话难免会惹皇上不高兴,他又不大敢说下去了。
皇帝抬眼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范仲通,道:“你以为朕不知这些家属很有可能是无辜的吗?可九天灵珠鼎的失踪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大旸国的镇国之宝没了,意味着大家心中戒备森严的皇宫不过形同虚设,意味着有人在向朕示威,如果朕只处死馆长、副馆长和青铜馆那区区几个守馆员,如何能服众?如何安民心?又如何起到警示作用?”
说到后面时,皇帝非常激动,几乎要咆哮起来,他咻地扔下奏折走到窗边,将手背在身后,只留给范仲通一个背影。
范仲通赶忙跪下道:“是奴婢①考虑欠周,请皇上息怒。”
他一边磕头一边观察着皇帝。
皇帝看着窗外黑蒙蒙的天叹气道:“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怎么一点也不明白朕的苦衷呢?”
皇帝上官定今年三十岁,坐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十年了。
他还记得当年先皇忽然得急病且被告知无药可医时自己心里的慌乱,那时先皇才四十岁,而他也才不过二十出头,他先前还以为先皇至少还可以在位十五年的。
先皇病故,身为太子的他顺利登上了王位,然而当时有几位先皇的弟兄表面上顺从暗地里却起了谋反之心,很快便开始私下密谋,他察觉到后立即派人将他们杀了,手段非常的gān脆利落,其他王爷得知后吓得赶紧表忠心,私下里也不敢有丝毫的造次。
转眼已过了十年,时间过得真快啊,他回想起自己登基那天的情景,仿佛还在昨天。
十年,他从当初的慌乱、无奈和偶尔的厌倦到如今的镇定自若、游刃有余,这个中付出的努力以及心境上的转变,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十年治国的经验告诉他——站在他这个位置,不能只讲仁义道德。
所以他是出了名的铁腕国君。
他觉得跟了他几十年的范仲通应该最懂他才对,但事实却相反,范仲通最喜欢在大事上跟他对着他gān。
然而他还是留着他,是因为先皇临死前曾切切嘱咐他一定要把范仲通留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