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山中酒肆

  没过多长时间,余总把头与众位镖局的兄弟折返回来,马背上扛着昏迷的王大贵。见到老道与秦川二人,余总把头抱拳说道:“道长,还请见谅,江湖之人,担惊受怕惯了。”

  老道也还了一礼说道:“无妨,无妨,就连入镖局两年的人都能是内应,何况是我们这种刚冒出来的陌生之人,行走江湖,若是不能多一个心眼,恐怕此刻早就身首易处了。”

  余总把头眼瞅着秦川闷闷不乐,自然是知晓秦川在生他的闷气,但是对于小孩子,余总把头却是无可奈何。

  余总把头哈了一口气说道:“道长,先前见你说要瞅刀疤脸老五的手掌,后来又说是骗他而已,那你岂不是早就知道他有问题?”

  “非也,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老道立刻解释道:“之前我说有法子解这瘴气,但是他作为镖局之人百般阻止,其实这也无妨,提防我们而已,实属于正常不过。但是我与幼徒在采摘蛇灵草与白芷叶之时,他在旁边神色不定,更有几次准备掏出刀来,但是我盯得紧,他不知我的深浅,因此不敢贸然动手而已,后来见他半夜不睡觉,拿着水瓢,百般推脱之时一口认定是我,简单的推测之下,我猜想他才是内鬼,想不到,他真的是!实属侥幸!实属侥幸!”

  余总把头听闻,也是沉默了许久,叹息了一声说道:“今夜道长帮我们解了瘴气,又帮我们找出了内鬼,这实在是我们东福镖局的恩人,正好我们即将归货青州城,有幸与道长与小道友二人回城,因此老道与小道友的安危可是头等大事,若是路上有何危险,自然要护其周全。诸位兄弟,趁着天色未亮,抓紧时间歇息,清晨就要赶路了。”

  镖局的兄弟听此,也是回了一声:“诺。”说罢众人四散开来,回到了帐篷里面休息,只留下秦川与老道二人。

  秦川见四周无人,问了老道:“他们如此冤枉我们,就这么算了吗?”

  老道或许是累了,打了个哈欠问道:“若不然呢,打一架?”

  秦川着急的说道:“可是他们连个道歉都没有,这实在是太敷衍了吧?”

  老道此刻转身,边走边说道:“这镖局之人,性格直爽,若是让其道歉,想必其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况且余总把头作为镖局的领头人,必然是为镖局的兄弟着想,谨慎一些,也无大错。而且,余总把头若是当着镖局的兄弟面道歉,那可不折了他的威风吗?”

  虽然觉得老道说的有道理,但是秦川却是一言不发,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道见此,也是劝说道:“况且你今夜太过心急,被那刀疤脸说了几句,便要拿石头砸他,在旁人看来,任你有理,那也是无理。”

  秦川着急的说道:“可是,我容不得别人冤枉我,这实在太可气了。”

  老道继续说道:“今夜若不是我开口相助,你怕是难以解决,被误会为下毒之人,到时候真的是百口莫辩了。若想在武道江湖活得长久,这点委屈算什么?况且没有与刀疤脸老五相匹配的实力,首先想到的,便是如何保全自己,而不是以卵击石。先前说自己有三寸不烂之舌,如今看来,不顶用啊。”

  听闻老道的话,秦川点了点头答道:“老道说得在理,这次是我鲁莽了!哼,等我学会武道江湖的密术,再去找那刀疤脸老五也不迟。”

  说罢秦川与老道回到了帐篷之中,准备盖着被子睡之时,一个人影突然闪了进来,吓得秦川打了一个哆嗦,赶紧问道:“谁?”

  余总把头探出脑袋来说道:“小道友莫惊慌,是我。”

  秦川见此,没好脸色的说道:“你来干什么?我现在可躺在这里,我可没有出去投毒。”

  余总把头听闻,约莫是黑暗中看不清楚脸色,恐怕此刻已经羞红了脸。只见余总把头拿着一个酒囊说道:“那蛇灵草我已经处理掉了,小道友莫开玩笑了,先前是我的不对,这里给小道友赔个不是,诺,自酿的烈酒,拿过来给二位尝尝。”

  余总把头说完,将酒囊递给了秦川。

  听闻有酒,秦川接过酒囊,拧开了盖子,不由得说道:“好酒,好酒。”说罢咕隆咕隆两口,满身通畅。

  老道在旁边闻着酒味,心里发痒,但是忍住了对秦川说道:“兔崽子,离着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明日还要赶路,你可别喝醉了,误了余总把头的行程。”

  余总把头听此,退出帐篷说道:“无妨无妨,到时候若真是喝醉了,我用骡子背着,小道友尽可休息。”

  秦川拿着酒囊,本欲就此休息,听到明天还有骡子骑,在老道的催促下,又是喝了一口才心满意足的睡觉。

  才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渐亮,秦川被外面走动的声音吵醒,起身却不见老道的身影,赶忙出去,发现老道正在和余总把头有说有笑,似乎把昨夜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秦川简单的洗刷,到帐篷里面搬出自己的行礼,取出了铁锅准备做饭。

  余总把头见秦川醒了,赶紧招呼镖局的兄弟给秦川送过来小米粥,大饼等食物。

  秦川也不推辞,喝了一碗小米粥之后,又添了一碗,一番狼吞虎咽之后,才心满意足的打了一个饱嗝问道:“余老头,咱们何时启程。”

  余总把头指着骡车说道:“等镖局的兄弟把货上齐,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咱们便可以出发了。”

  秦川说了一声好,在旁边休息了一会,于是开始整理自己的行囊,把铁锅重新放到背上,紧了紧布袋,就听到余总把头招呼自己过去。

  余总把头牵着一个小骡子过来,准备把绳子给秦川。

  这小骡子满身灰色,只有半腰来高,但是四足粗壮,一看就知道是擅长翻山越岭,驮负重物,因此余总把头将货物卸了下来,准备载着秦川,省的他体力不支,耽误了行程。

  余总把头在旁边解释道:“这小骡子可是泰州马骡,由母马与公驴所生,擅长在山林中穿行,耐力十足,小道友,驮你想必是足够了。”

  秦川虽然见这小骡子喜欢得紧,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既然老道说游历武道江湖,便是不能养尊处优,有所抱怨。况且这并非第一次去青州城,虽然路途遥远,跟着余总把头换了一条新路线,想必路程已经走了大半,况且一行人走起来,怕也不是那么无聊。

  略微思忖,秦川将绳子还了回去,满不在乎的说道:“小爷我体力充沛,可用不着这个,你还是驮些重物吧,免得耽误了时辰不好。”说罢将道袍紧了一下,起步朝前走去。

  余总把头笑了笑,却也不言语,一声哨子响起,身后的马队插着镖局的旗子,也跟了上来。

  ……

  花费了几个时辰,翻过了两座山头,众人从小道穿到了大道,地势已经渐渐开阔起来,镖局的兄弟也已经是气喘吁吁,骡马在不停的打着响嚏。

  秦川此刻才发觉,这余总把头的进城路线,与寻常人的路线不同,节省了不少的时间,秦川暗自将路线记了下来,心想万一以后被贼人追着,自己换个路也能回到道观。

  余总把头看着天色说道:“只要过了前面山岗,便有一处休息之地,此地已达到青州地界,镖局聚集之处,大家伙无需担心,还没有哪个悍匪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此处劫镖。”

  听到前面有休息之处,大家加紧了步子,催着骡马前行,果然如余总把头所说,翻过这个山岗,便有一家酒肆出现。

  走到近处才发现,这酒肆由几根枞树木头扎入地中搭建,上面用油毡布盖着防雨防潮,里面及外面摆了几张小的八仙桌,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有几个酒旗迎风飘扬,上面写着同庆酒馆。

  秦川想着,也只有在荒凉之地,才能让如此简陋的酒肆称之为酒馆。

  车队把骡马栓在树上,留下几位镖局的兄弟看守,余总把头与相识的其他镖局打着招呼:“张把头,看这货物,你这又去了一趟湖州啊。”

  “余总把头,看样子,你这趟货物价值不菲,你这又有镖钱喝酒了啊!”

  ……

  秦川才不去理会镖局众人,只是感觉肚子空空无物,远远看见酒馆有面条售卖,不由得大喜,转身问着老道:“老道,你身上可带足了银钱,我这肚子饥渴,可要好好吃一顿。”

  老道想必也是饿得发晕,看见旁边的人嗦着面条走不动路,拉着秦川说道:“哪怕山中奇货可居,这一顿面条,我还是吃得起的,真若是觉得太贵,咱们跑便是了。兔崽子,快走,今日可不能亏待了自己。”老道说完赶紧与秦川挤在人群之中,向酒馆的老板要两大碗面条。

  “老板,我要牛肉浇头,宽汤重青。”秦川指着锅中的牛肉说道。这宽汤重青,说的是行话,说的便是多汤多青菜,若不是特别了解酒馆,必不会如此知晓。

  老道嘿嘿一笑:“老板,我要一碗猪蹄浇头,重面免青。”老道说的重面免青,便是多面,不要青菜。

  秦川想着也对,老道在道观之中,天天萝卜青菜吃烦了,这好不容易在外游历,绝不会再吃青菜了。

  这酒馆的老板约莫四十余岁,满手的面粉忙得脱不开身,看见老道及秦川穿着道袍,打趣的说道:“想不到两位道长,对于吃,还这么讲究。”

  老道瞅着面条,不由得吞了下口水说道:“我二人游历不少地方,见惯了不少美食,对于吃,有些许了解。只是你这面条,看着出锅不烂,想必是劲道可口,我猜,这里面肯定加了荞面等物吧。”

  酒馆的老板听到此言,啧啧称奇的说道:“道长,当真是行家,你们二人先去找个地方坐,这面条马上端过去。”

  老道与秦川找到一处靠墙角的桌子,秦川把布袋放下来问道:“老道,想不到,你比我还要了解吃,那酒馆的老板说得不错,你才是行家,竟然一眼看出面条里加了荞面。”

  老道讪讪一笑,指着酒馆里屋的角落,有一个妇人正在和面,正在往里面加这荞面。

  秦川看着女人熟练的和面,赞叹着说道:“姜还是老的辣。”

  老道拍打了下道袍上的灰尘,正襟危坐的对秦川说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与这酒馆的老板多交谈数句,说不定你多赏你几块肉呢。”

  话音刚落,酒馆的老板左右手端着两碗面走了过来,说了声慢用就去忙了。

  秦川见此,再次拍着老道的马屁,在旁边低声的说道:“你还别说,这两碗面,肉是多了不少。”

  老道看着面条上面泛着油花,还未开口就已经肉香四溢,赶紧对秦川说道:“肚中无物,赶紧吃吧。”

  这时候余总把头也端着一碗阳春面过来,在这桌上面坐着,扒拉一口问道:“道长,你们此行去青州城,不知为何事?这每月的赶集刚刚过去,怕不是专程来喝酒的吧?若是有我能帮忙的,尽管开口。”

  老道此刻啃着猪蹄张不开口,不少油花滴落在胡子上,但是碍于情面还是回道:“这趟来青州城,是因为幼徒喜欢字画书籍,想着去青州城的平阳坊淘一些旧书,顺便看看这读书人是如何鲤鱼跃龙门的。”

  余总把头答道:“这道观清修,着实是辛苦,若是能够走上仕途,登上庙堂,对于小道友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秦川一路下来,对余总把头的好感略有回升,擦了一下鼻涕,边吃边答道:“我能不能走上仕途,你就别操心了,若你真想表达谢意,不然先去把这面钱结了,咱们就两清了。”

  余总把头听到,快速的扒拉了几口面条,喝完了一口汤说道:“等下我们镖局即将启程,将镖物交付给货主,就不陪两位道长进城了,我们东福镖局在青州城的平阳坊旁边,两位道长若是逛累了,可去我们镖局落脚。”说罢,余总把头起身离开结账去了。

  这时候,走来一位俊美男子,约莫二十余岁上下,穿着白色的丝绸制成的衣服,腰间挂着玉佩,身边跟着一群人,当真是气派非凡。此时正在寻找坐的地方,见到墙角只有秦川与老道二人,手下的随从就过来驱赶道:“哪里来的臭老道,赶紧离开,我家公子要坐在这里。”

  这位白衣公子站在旁边等着,似乎是早就司空见惯。

  秦川丝毫不管来人是谁,头也不回的说道:“急什么?等我小爷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