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原是做什么用的?”
“仓库,存放一些物料和工人们日常用的工具。”
佣人从兜里掏出钥匙,对着锁眼七拧八拧,门‘吱嘎’一声开了。一股发cháo的木屑味儿涌出来,孔静雅遮住口鼻直皱眉。
屋内已经清空,独留一张桌椅,安逸坐在那儿写毛笔字。听到有人,他抬眸淡淡瞥过来,紧接着笑了,有些惊喜、有些堂皇:“姐姐。”
孔静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转而同佣人说:“劳驾搬把椅子。”
佣人应下离开。
孔静雅上前两步,半坐在桌沿上,捏起安逸的下巴,左右端详。安逸脸颊浮着一个清晰可见的巴掌印,嘴角结了几块儿血痂。
“姐——”安逸感到难为情,握着她的手腕,轻轻挣脱,“我没事儿,就是被爷爷扇了一巴掌。”
孔静雅扬起手,在另一侧又给他补了一巴掌。
安逸懵懵懂懂,茫然地看她。
佣人拎着椅子回来。
孔静雅起身坐到他对面,从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佣人:“辛苦。”
佣人连连摆手:“孔小姐客气了,我没做什么。”
“拿着。”孔静雅拉过他的手,将钱拍在他手心,“为这点钱推辞,不值当。你且心安理得的拿着,一会儿我走了,把这屋子仔细擦擦,用吸尘器好好吸吸灰。”
这点要求自然不会叫他为难,佣人再推让一番便收了。出去时要关上门,被孔静雅喊住。
“别关,这屋空气不好,我指着它透气呢!”
“这……”
孔静雅冲安逸扬扬下巴,“他还能跑了不成?”
安逸乖巧点头,“我不跑。”
不用他说,佣人也心里也跟明镜似的。没闹出人命,老爷子在气头上关他两天反省,过后就放了。有什么好跑的?不仅没关门,还把钥匙挂在显眼的锁扣上。
孔静雅翘起腿,脚尖轻抬,“多好的天呀,奶蓝奶蓝的。在外面自由感受和在屋子里被关着看,滋味可不一样。你昨晚真下去手,进监狱只能放风时抬抬头了,又是另一番感受。我结婚的初衷你是知晓的,生个名正言顺的孩子。与其说选夫,不如说给孩子选父。”说着说着把自己逗乐了:“你觉得我能在外等十年、二十年,然后找个有案底的男人做孩子的生父?”
安逸垂眸,晓得孔静雅看似镇定自若的讲刻薄话,实则快被自己的所作所为气疯了。
“一声不吭,示威呢?”孔静雅放下腿,浅笑嫣然:“我是有点儿喜欢你,但不是非你不可。而且我这个人情感匮乏的很,也没把感情多当回事儿。”
“我只是吓他。”安逸见孔静雅越说越怪,不像在怪罪他,倒像是在劝自己放手。安逸了解孔静雅,她贯会用逻辑武装理智,现在不哄以后更不好哄了。安逸走过去拉孔静雅的手,期期艾艾道:“姐姐你信我,我真的……真的没想杀他。我要想杀他,直接在房间动手岂不是更方便。我哥可沉了,背他下楼摔了个跟头,到现在胯骨还疼。”
拽她的手覆在胯骨上揉了揉。
漆黑的眼睛水汽缭绕,慢声细语、可怜兮兮:“姐姐,我会不会骨折了?”
孔静雅不上他的当,猛地抽回手,“挖坑埋人多有形式感,死亡过程漫长,在这期间能充分摧毁他的jīng神世界。”
“静雅。”安逸双手撑着膝盖,俯身与她近距离对视,诚心实意道:“我有大好的前程,我还和我爱的人领了证,婚后我们很快会有一个健康、聪明又漂亮的宝宝。我有多想和你过一辈呀,看着我们的孩子一点点长大。我他妈脑子坏掉了?为那么个混账东西,把拥有的一切和触手可及的幸福全部抛弃。”
安逸想自己当时脑子确实是坏掉了。
他从不吐脏字,孔静雅内心一震,这样的安逸野性又陌生。或许事实正如他说的,只是想吓吓安承?
亦真亦假,真假难辨,孔静雅糊涂了。
孔静雅问自己:结果很重要么?
就算安逸在和她做戏,就算安逸真想杀安承。她能怎么办?无非打安逸一巴掌再喂颗甜枣,吓住他、再哄他长记性。
孔静雅感到无奈,“坐回去,别说话,我想静静。”
安逸乖乖回去,端坐着瞧她脸色。
孔静雅本来在出神,察觉到安逸的目光,狠狠剜了他一眼。
安逸抿了抿嘴,提起毛笔,专心致志在宣纸上书写。
过了许久,孔静雅终于开口,淡淡道:“陶冶情操呢?”
“爷爷罚我晚饭前抄写朱子家训十遍。”
“写不完呢?”
“不给好饭吃。”
“好饭?什么是好饭?”
安逸弯腰,从桌底拿出个碗,“反正晚饭要是跟午饭一样,我吃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