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情深难寿

  第52章情深难寿

  许家二爷斩首之刑罚,虽皇上未下圣旨,但众臣以为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谁知早朝上,年轻的帝王突然下了一道旨意,念在许太保许营,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之忠心,许家二子与之儿子,死刑可免,一同流放边疆。

  此旨意一出,百官大呼圣上英明,然内心作何想,便不得而知了。

  很快消息传回了后宫。

  丽美人经过御医诊治,药也用了,膳食也开始回归正常,只觉得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知晓此事后,便来到了云伶的寝宫求见。

  云伶让她进来,她便直接跪在地上,一脸诚恳道:“臣妾谢过娘娘,若非娘娘,臣妾的父亲便救不回来了!”

  云伶也听说了,不过此事与她还真就没关系,她还没来得及与皇上说,谁知景南浔便改变了主意。

  也不知是为何......

  她微微一笑,示意枫叶扶丽美人起来:“说这些做甚,你身体可好些了?”她避而不谈,未承认也未否认。

  丽美人只当她承认了,不然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说到身体她就更是心生感激:“臣妾可真是要谢谢娘娘的,之前在明月阁,臣妾吃饭都是奢望,可在这......姐姐未曾亏待,反而多加照顾。”

  “过去的事便不要提了,你先暂且在这养着,以后的事儿日后再说。”云伶拍了拍她的手,神色没有多么柔和,却叫丽美人心中感慨万分。

  与伶妃相比,她那位大姐姐简直如同恶鬼一样,她摇了摇头,甩去许梦瑶的身影。

  枫叶端了一杯茶过来,丽美人起身欲接过来,枫叶一顿,娘娘的吃食她不想落于她人之手。

  便是丽美人也有些信不过,于是便犹豫着。

  云伶笑望着她们,枫叶松了手,也想瞧瞧丽美人想做甚。

  丽美人接过茶盏,小心翼翼的递了过去:“姐姐,请用茶。”

  云伶挑眉,未接:“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日后臣妾便是您的人,大恩不言谢,若姐姐有什么吩咐,只管与臣妾说。”她低着头,捧上茶盏,动作虔诚而坚定。

  云伶盯着她望了半晌,这才缓缓抬手,接过茶盏,转手放在了一旁桌上,却是未喝,只是轻笑道:“丽美人言重了。”

  丽美人见她未用,脸色苍白了些,有些急切地道:“姐姐可是不信?还是怕臣妾给您下毒,姐姐放心,臣妾绝不会那么做。”

  云伶仍然未动,只是眉眼舒展,笑意明媚:“莫要多想。”

  丽美人还待说什么,枫叶却是开口了:“丽美人,娘娘自从上次身体不适,皇上便吩咐过,娘娘的吃食茶水都需奴婢亲自过手才行。”

  丽美人捏紧了帕子,点了点头,有些尴尬地道:“那便不勉强姐姐了,臣妾就回去了,有事姐姐吩咐即可。”

  她离开后,枫叶才端了茶水倒在了殿外头,回来时嘟嘟囔囔:“这丽美人,忒的不会看眼色。”

  云伶失笑,摇摇头。

  是夜,歇息的时辰到了,可云伶却捧着书瞧得津津有味,枫叶便问:“娘娘,可是要歇了?”

  闻言,云伶抬头,揉了揉酸麻后颈:“几时了?”

  枫叶看了看天色:“娘娘,酉时了。”

  云伶抿唇,放下书本,起了身,枫叶为她披上屏风上搭着的披风,随着她走出去看了看殿门。

  枫叶纳闷,娘娘这是再等皇上?

  云伶望了一会,揉了揉胸口,平复了下有些慌乱的心,回了内殿,淡淡道:“歇了吧。”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小太监匆匆跑进来,气还没喘匀,便道:“娘娘,皇上晕倒了!”

  云伶站在原地,披风掉落在地上都未曾察觉,缓缓出声道:“你说什么?”

  宣政殿许久未曾这般慌乱过了,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御医聚在门口,叽叽喳喳互相讨论着什么。

  云伶到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一幕,御医没有瞧见她,更未行礼,她也不在意,脚步匆忙的进了内殿。

  九里和一个宫女在为景南浔擦身子,云伶刚进来,九里就瞧见了她,赶忙过来行礼:“奴才参见娘娘。”

  云伶看也没看他,只目光发直的盯着龙床上闭着眼的景南浔,他往日深沉精致的眼眸这会闭的紧紧的。

  九里轻声道:“皇上这是旧疾复发。”

  “旧疾?”云伶缓缓转头看向他,目光竟是全然的深沉和冰冷。

  九里后颈一凉,却不知如何解释,就连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呀。

  云伶盯了他半晌,脸上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凝重,她又问道:“怎么会复发的?”

  这会九里直接跪下了,云伶狠狠一皱细眉,就听九里哆哆嗦嗦道:“晚膳从娘娘那回来,便有些不大舒服,还非要处理奏折,这才发病了。”

  云伶冷冷道:“你为何不拦着,看着你的主子累到发病。”

  “回娘娘,奴才说不动皇上,皇上说明日要陪您去御花园,非要将本该明日处理的奏折也给看了。”九里哭丧着脸说。

  云伶却是愣住了,好像晚膳那会他是提出了说要明日带她去御花园的,她那会敷衍着应了。

  步伐有些沉重地走向龙床,她侧身坐下,怔怔地看着他,九里捏着汗巾欲言又止。

  云伶未回头,伸了手:“给我吧。”

  九里赶忙如蒙大赦地递了过去,然后拽着小宫女出了殿门。

  云伶替他擦了汗,这才发觉他身上冰冷,可汗却是热的,这种情况着实反常。

  将景南浔脱去里衣,擦拭胸膛上的汗珠,全程面无表情,心底带着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沉重闷痛,全无羞涩。

  弄好了以后,方为景南浔穿好里衣,盖上被子,她叫了御医进来:“皇上怎么回事?何时能醒?”

  御医吭哧吭哧的,似乎犹豫不决,她便眸中一冷,犹如利刃般射了过去:“说。”

  御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回话又快又急:“回娘娘,皇上这是老毛病了,用了药,等待苏醒就行了,只是何时醒来老臣不知。”

  “滚下去。”云伶微微咬牙,扔了汗巾,坐在床边就那么看着他,直至深夜,也无一丝困意。

  望着沉睡的景南浔,她心头复杂,抬手捂住了心脏的位置,这里面就像有人拿了锤子,一下一下的敲,疼得她有些喘不过来气,不得不张口呼吸。

  云伶有些茫然,自己是怎么了?为何看到他无知无觉地躺在这,心里这么难受,痛的恨不能将心掏出来一般。

  难道......她还在对他心存妄想吗?

  云伶嘴唇有些颤抖,心里一下一下的闷痛告诉她,是这样的,云伶,你根本忘不了他。

  平日里压在心底,从不去想起,可如今见他危在旦夕,便再压抑不住。

  她闭了闭眼,不得不悲哀地承认,终究还是忘不了这份情。

  眼前忽而出现了一个孩子,满身血污,瞪着空洞的眼看她,云伶倒抽了一口凉气,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呼吸。

  她不是害怕,而是震惊,那孩童分明是她想象过无数次,却与她无缘的皇儿!

  云伶攸地站起身,再回头望去,那目光中已无半分情意,叫她如何能忘,那未出世便离去的孩子,正在看着她呢!

  她犹如濒死的病人一般喘息着,死死抓着心脏处,恨不能将那颗心掏出来,也挖出对他残存的情意。

  终是忍不住这折磨,她转头看向案桌上的剑。

  景南浔有练剑的习惯,她知道的,以往每每瞧见他舞剑,都叫她移不开双眼。

  她将剑握在手心,一步一步朝他走过去,剑尖颤抖着越来越近,离他的胸膛不过咫尺。

  刺下去吧,只要他死了,一切都了结了。

  前生恨,今生了,她已无力再挣扎下去。

  可双手颤抖,为何,那剑尖迟迟不肯刺下去,眼泪不由自主从眼角低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啪嗒”闪烁着银光的剑掉在了地上,云伶死死握拳,最后望了他一眼,终究是输给了自己。

  转身踉跄离去,云伶消失在殿外。

  床上的景南浔缓缓睁眼,看到地上的剑,眸光忽明忽暗。

  方才她拔剑之时,他便醒了,只是未曾出声,如今她扔下了剑,逃离而去,可能说明,她心中还有他一分地位?

  景南浔忽而低笑起来,眼中欣喜几乎要溢出来,无妨的,只要她心中对他还有半分情意,剩下的便由他来补上。便是被她一剑刺死,倒也解脱,可她未能下手,便叫他再也不会放手了。

  真真是放不下,丢不掉,奈何一片情深。

  回到了凤安宫的云伶,躺在主殿之中,伸手搭住自己的眼睛,扔下剑的那一刻,她终于明了。

  痛极、恨极、也爱极。

  这般矛盾,却又如此和谐,爱之深恨之切,往往是人们不愿承认罢了。

  翌日,宣政殿来人禀报,皇上醒了,身子大好,云伶神色淡淡,并未去看他。

  枫叶一大早瞧见她坐在窗边,一脸惊讶:“娘娘,你何时回来的?”

  云伶并未回答,只道:“摆膳吧。”

  “是。”枫叶偷偷看她,还以为娘娘在宣政殿,结果一早发现,娘娘已经回来了。

  莫非娘娘半夜跑回来的?她打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真真是睡死了,娘娘回来了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