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明摇从永乐宫出来不久就晕过去了。
屋子里挤了一堆人，北芷秋坐在床边，床上的人紧紧攥住她的手，不能平躺，只能趴在床上，低低呻吟着，呼吸急促，鼻子里呼出的气息滚烫，身体却凉的厉害。
她脸上痛苦之色越来越明显，有一点点的动静就不安地醒来，而后无力地重新睡去。
北芷秋轻轻拍着北明摇的肩膀，一下一下地，直至她完全沉睡，北芷秋才开始松手脱去她的衣服。
雪白的内衬上血迹斑斑，血已经干了，皮肉混着血黏在衣服上，只能用剪刀轻轻剪开。
她小心翼翼，不敢下手快了或狠了，饶是这样，还是会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北明摇的每次呻吟，都像刀子剜在她心上。
太医开的药很管用，北明摇虽然依旧昏睡，但看上去很安然，呼吸平稳，没有那么痛苦了。
北明摇一点点恢复生气，不似原先那般虚弱，北芷秋替她掖了掖被角，正欲去打点水给她再擦擦脸，却见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
“想不想喝水？”北芷秋低头，轻声询问北明摇。
北明摇保持一个姿势太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勉强摇了摇头，继续趴着。
见她起色大好，北芷秋心里欢喜，“想不想吃点东西？”
折腾了那么久，北明摇一直未进食，按理说应该是饿了。
“不想吃，没胃口。”北明摇嘟嘴，若有所思地垂着头。
看着北明摇闷闷不乐的样子，北芷秋有些担忧，“摇摇，这事已经弄清楚了，虽然暂时没有抓到幕后之人，但已经确定，你是被人陷害利用了。”
不过幕后之人，应该是抓不了了，太后这会儿，怕是已经打点得差不多了。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她心下一沉，又觉得北明摇可能是醒来看见屋子里只有她一人而失落，安慰道：“父皇母后来过两次了，但你知道的，他们向来公务繁忙，你还在昏睡，他们就回去了。”
看得出来他们很担心北明摇，可没办法，人就是这样，坐到什么样的位置，就得扛起多大的责任。
他们不只是父母，还是一国的帝后。
北明摇可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伤心难过。
“记得你小时候，打翻了房里的炉子，炉火正旺呢，差点就烫着你了，父皇一把把你扯过来，替你挡住了滚来的炉子，现在他手臂上还留着疤呢。还有啊，有一次你得了风寒，高烧不退，母后每天夜里……”
“唉！我真笨。”北明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北芷秋苦口婆心的劝说打断。
“怎么可能，摇摇可是最聪明的。”
北明摇仰起头，爬了起来，伤口不小心蹭到被子，疼得她“嘶”一声，连忙摸向被弄疼的屁股。
“你说我被打了一耳光，挨了几个板子而已，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这要是传了出去，我还怎么在这宫里混，还有，要是被我宫外的小弟知道了，可不得笑死我。”
她眉眼紧蹙，连连哀叹。
北芷秋弄得无奈，她这一股脑地安慰她，合着她想的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些事。”北芷秋没好气地点了下北明摇的头。
北明摇一个白眼翻过来，“这可是大事，要是让人知道我这小霸王这么不经打，我还怎么服众？不过宫外那群小弟倒是不担心，他们不可能知道。”说完，还暗自窃喜着。
“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我可不想被困在床上。”
北芷秋彻底无语，这人还躺着呢，就想着出去蹦跶了，“好了，我看你呀，这少了半月是好不了了，还是乖乖的躺着吧。”
北芷秋将北明摇按下去，又拾起被她扔出去的被子，重新给她盖上。
虽是初秋，夜里的风还是带着寒气的。
“要半个月？不行不行，你还不如杀了我，太医院那群老家伙也太没用了，这么点小伤居然要这么久。”北明摇趴在枕头上，狠狠地捶了捶枕头。
“行了行了，给我安分点，我去给你弄点吃的，随便叫你的宫女进来陪你。”
她早就听见北明摇肚子咕噜噜地响了，只是那丫头就关心什么时候出去，连饿都没顾上。
“我要吃你做的药茶骨头。”北明摇终于想起来还没有好好犒劳她饿了一天的肚子。
“好，等着我。”北芷秋又检查了一遍她的被子，确定她盖好了才出去。
打开房门，一道人影出现在眼前。
北芷秋错愕，“皇祖母，您在这……”她来干什么？
太后显然没想到北芷秋突然出来，她刚才一晃神，竟没有听见脚步声靠近。
“哀家来看看，明摇，好点了吗？”太后说得有些难为情，小心地往里屋瞟了一眼，神色复杂。
她丝毫没有白日强悍的模样，北芷秋顺着太后的视线望去，北明摇趴在床上，正无聊地扯着床上的纱帐。
“好多了，太医的药很有效。皇祖母进去吧，摇摇见到你肯定很开心。”
太后脸上闪过一丝迟疑，想了想，北明摇估计这会儿正怨着她，“还是不去了，你好好照顾她。”
“您不去，怎么让她知道您是关心她的，摇摇的性子直爽，遇见让她觉得不平的事就爱出头，但从不记仇的。”
太后本来也是想要进去，就是羞于见北明摇，被她这么一说，心动是真的，但终究迈不进去那一步，“可是……毕竟是哀家的错。”
后来细细想想，要是她能冷静点，或许北明摇就不会受这皮肉之苦。
北芷秋心里窃喜又有些酸楚，太后心里，到底还是疼着北明摇的，“皇祖母，不管发生何事，我们都是一家人，和和睦睦才是真的，有了隔阂就要试着解开，憋在心里，只会让一家人越来越疏远。”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家人对她来说，都是很重要。
她的话发自肺腑，太后有些恍惚。
她在这宫里生活了几十年，斗了大半辈子，权势地位才是她的追求，一家人这几个字就恍如隔了一辈子的光阴。
好像还是当姑娘的时候娘亲告诉她的。
一家人，本该是亲密无间才对。“好，哀家去看看她，你去忙吧。”
“儿臣遵旨。”北芷秋行礼告退，转身走出北苑。
太后还在原地，望向离去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这孩子，说实话是挺讨人喜欢，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