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四学期开学后不久,7343班开始了班委换届工作。
经过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后,推荐了候选人。
王新也被大家推荐。
正当班里准备正式选举时,原计划参加的“农村社会实践活动”提前了。因为新班委要有个审批的过程,所以班指导员建议回来后再完成选举,而这次社会实践活动的全班事宜还由原来的班委负责。
这次实践活动是跟着工作队下乡参加“割资本主义尾巴”和参加生产队的劳动实践。
那时,农民在自己仅有的自留地、院落和自留池塘里种了一些蔬菜,养一些家禽、鱼类等,然后去变卖,以作为家庭生活微薄的开支需要。由于“自由市场”被取缔,他们只能在自发形成的“地下自由市场”偷偷地进行交易。
这个“地下自由市场”就被称为“资本主义尾巴”,所以必须得“割掉”。
但要“割掉”它,就必须得先铲除“市场资源”这个基本要素,那就是限制蔬菜等的种植和家禽、鱼类的养殖等,使他们没有多余的产品去进入“地下自由市场”。
这样,就等于进一步降低农民的生活水平,农民是坚决抵制的。农村干部也因为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也不愿意积极推动这项工作。
为了推动这项工作,就抽调了“与自身利益无关”的城里人作为工作队,去下乡监督执行。
这天,同学们来到大邑县的农村进行社会实践活动。
第一阶段的活动是跟着工作队清查自留地里蔬菜的种植量。
工作队每到一个生产队,就要到农民的自留地里数他们种植的蔬菜苗。一旦发现超过规定的数量,就地拔掉。
工作队不知道谁家是那块地,家里几口人。为了怕他们“蒙混过关”,就让村干部带领着他们去查。结果发现村干部好像也经常和工作队捉迷藏,替村里人隐瞒。
肖思敏怀疑他们负责的这个生产队的农民多报了家庭人数,少报了自留地。
他灵机一动,发挥了自己的“聪明才智”。
他找大队会计把这个生产队全部家庭和人口抄写造册,把自留地画了草图,编了号。然后按照花名册再一户一户地查、一块一块地落实。
结果,就这一个办法,这个生产队又被他拔掉好多菜苗。
很快肖思敏的工作成绩就得到工作队的表扬,他的“经验”也被进行了推广。
王新是农民的儿子,他老家也有自留地。他放假回家后,经常到自留地里干活。所以,他看到农民辛辛苦苦种的蔬菜被活活拔掉,非常心疼和难受,但他又不敢多说。只能是别人动手拔得时候,他就去找别的事做或想办法躲起来。
第一阶段的活动进行完后,他们开始了第二阶段实践活动,那就是下地参加生产劳动。
这天下午,他们先围着秧田“拔秧子”。
“拔这个干什么呀?”王新问一个农民。
“拔下来后,捆成小捆,以备接下来插秧的时候用撒。”那农民说。
当快要拔完秧苗时,王新突然觉得在泥水地的脚下踩着一条软软的,会动的东西。
“有鱼!”他兴奋地叫了起来。
“秧田里怎么会有鱼撒!”刚才那个农民说。
“那——脚下是——哎哟!”他正要问“脚下是什么”时,就突然觉得那条“鱼”在脚脖子上咬了一口。
他赶紧把腿抬起来一看,发现脚脖子上出现了两个渗着血的小牙印。
一个农民一看伤口,说:“你被水蛇咬撒!”
他一听被蛇咬了,顿时害怕起来。
“别害怕嘛!水蛇的毒性很小,没得事撒!”那农名赶紧安慰他说。
“哼!毒性再小也是蛇!被蛇咬了就会——”肖思敏正幸灾乐祸地吓唬着王新时,自己也“哎哟”地叫了一声。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小腿也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
当肖思敏把腿抬起来时,看到小腿上也有两个渗着血的小牙印。
“哟!这个牙痕好像是有毒的蛇咬的撒!”刚才那个农民看了一下肖思敏的伤口,既紧张又害怕地说。
“妈呀!”肖思敏一听,顿时两腿一软,就瘫坐在水地里,同时脸色也变得煞白。随即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赶紧爬起来,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喊道:“我被毒蛇咬了!我被毒蛇咬了!”
他要跑向哪里,谁也不知道。
当王新醒过神来时,他已跑远。
“肖思敏怎么了!”看到光着脚一溜烟跑去的肖思敏,往田埂上送完秧苗捆返回的夏天问王新。
“他一听说自己被被毒蛇咬了!就跑了起来。”
“毒蛇?这秧田里怎么会有毒蛇呢!”夏天这个本地人笑着说。
“是嘛!那!那个老乡怎么说他是被毒蛇咬了呢?”
“呃——那可能是在故意吓唬他吧!”
王新听了,赶紧朝肖思敏喊了起来:“哎——肖思敏!刚才是——吓唬你呢!快回来吧!”
肖思敏已经跑得很远,并没有听见他的喊声。
“哈哈哈!”看着肖思敏慌慌张张远去的背影,刚才那个农民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这时,王新才突然想起,他原来是第一个被肖思敏在自留地里拔掉菜苗的那个农民。
王新由于被水蛇咬了,就根据农民的建议坐到了田埂上挤起血水来。
“这地里怎么这么多的水蛇呀?”王新问帮他挤着血水的夏天说。
“因为秧苗田里本来就有水蛇,当人们进入秧苗田后,这些水蛇就被人们赶着跑。由于今天大家是围着秧田拔,就等于把里边的水蛇包围起来了,当包围圈越来越缩小时,因为人多,这些水蛇就无处可逃,被集中到了一起。这时也是最危险的时候,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被包围的是无路可逃,本来就会咬人的蛇!所以你和肖思敏就接连被咬了。”
很快,田埂上摆了好多被农民们打死的水蛇。
“哈哈!他们晚上要享美味了。”夏天笑着说。
“这也能吃呀?”
“好吃着呢!”
收工后,王新把肖思敏跑了的情况告诉了班长和指导员。
到吃完晚饭的时候,肖思敏还没有回来。
“他跑到哪里去了呢?怎么现在还不回来呢?”白长凌担心地问。
“会不会是去了镇卫生所呢!”王新突然想到说:“那天我们去镇上参加篮球比赛,他把鼻子碰破后,去那里止过血。”
“很可能!”体育委员曾大彪也认同地说。
于是,班长就派曾大彪带几个人,去镇上找他。
因为去镇上要过一条河,而过河桥在上游很远的地方,所以他们要划自助小摆渡船才能过河,但现在小码头上却没有看到摆渡船。他们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从对岸摆渡过船来。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返了回来。
“找找村委会吧!让他们帮忙给公社卫生站打个电话,问问看他去过没有。”等曾大彪把情况汇报完后,指导员说。
于是,他们找到大队主任,给卫生站打了电话,结果那边没人接。
“都这个点了,人家早下班回家撒!”大队主任放下电话后说。
“哎!他会不会过河时掉到河里去了呢!”有人提醒说。
“很可能哟!晚上过河很危险撒。”大队主任说。
“哎呀!”指导员一听就急了。他赶紧说:“请主任帮一下忙吧!我们人生地不熟的。”
主任听了,迟疑了一会后说:“好吧!我去找民兵连长,让他找几个民兵沿河去找找撒。”
于是,主任叫起已经睡下的民兵连长,连长又叫了几个人,同时与王新等几个学生一起顺着河的下游找了起来。
果然,在下游7-8里地的一个浅滩草丛里,王新看到有一个蠕动的黑影。他赶紧用手电一照,发现一个人正在漫无方向地往前爬着。
“肖思敏!”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唔——唔——是我——快——快来救我!”那个人凄惨地应道。
“就是他!”王新说着,赶紧跑过去。只见肖思敏赤条条地只穿着一条内裤,浑身淌着泥和水,身上被剌了一道道的口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身体不停地打着哆嗦,同时上牙和下牙不停地亲密磕碰着,不断地发出“咯咯咯”的声音。那狼狈样子,与平时趾高气扬的那个肖思敏简直判若两人。
“别怕!有我们呢!”看着他这个狼狈的样子,王新顿时起了恻隐之心,他一边安慰他,一边赶紧脱下自己的上衣给他披上,然后就去扶他起来。
“哎吆!”肖思敏疼得大叫一声说:“我的脚!”
王新这才看到,他的右脚掌上有一道两厘米长的口子,还在不停地渗着血。
正在王新不知所措的时候,白长凌正好赶了过来。
“班长!他的脚伤了,走不了路!”王新对白长凌说。
看着坐在地上表情痛苦的的肖思敏,白长凌顿时也皱起了眉头。
王新本来想建议轮流背他,但大家跑了这一宵,一个个都累的精疲力尽,而他又是个1.79米的大个子,哪有气力背他,所以他欲言又止。
“这里离张安村不远,要不我试着给你们借个拖拉机去吧!”民兵连长想了想说。
“那太感谢你了!”白长凌赶紧说。
等民兵连长走了后,白长凌说:“你们都赶紧回去吧!我和曾大彪留在这里等就行。”
大约等了两个多小时后,民兵连长带着一个手扶拖拉机赶来了。他们赶紧把肖思敏抬到车斗里,向住地驶去。
路上,当听了肖思敏的简述后,民兵连长说:“稻秧田里怎么可能有毒蛇撒!”
“是嘛!那!原来那个人是在骗我呀!”肖思敏一听,气得“王八蛋!”“狗娘养的!”“不得好死!”“我饶不了他!”地捡着狠话,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骂完一阵后又说:“你们一定帮我要找到那个混蛋,他仇恨下乡工作队,要开会批判他。”
当时,由于他害怕,并没有注意到那个吓唬他的农民原来就是被他在自留地里拔掉菜苗的人。
当拖拉机把肖思敏送回住地后,天已大亮。
原来,他真以为自己被毒蛇咬了,就向卫生所拼命地跑去。他知道那里是唯一可以救他命的地方。
医生一看,说那是被水蛇咬的,没事。给他挤了挤血,涂了点紫药水后,就让他走了。他在返回的路上,因为天已经黑了,又没有月亮,在划自助摆渡小船过河时,撞到了河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掉到河里,就被飘到下游。他虽然会游泳,但由于心里着急,天又黑,搞不清那个方下是岸边,直到漂到一个拐弯的浅滩处,才被树挂住,但那树杈却把他的脚划了一个大口子。
在河里,为了减少游泳的阻力,他把衣服全脱了。由于他光着身子冷冻了一宵,第二天就发烧感冒了。又由于他的脚负了伤,所以,第三天他就搭车提前回学校了。
实践活动的最后,同学们还参观了大地主刘文彩的“收租院”,进一步了解了这个恶霸地主剥削和压迫穷人的累累罪行。更激起了同学们对旧社会的仇恨,对社会主义的热爱。
社会实践活动结束返回学校后,肖思敏受到领导的表扬。
王新因为在这次“割资本主义尾巴”活动中表现消极,受到批评,并经指导员同意,取消他班委候选人的资格,取代他的就是肖思敏。
正式选举时,大家不但给王新投了票,而且他得的票数仅次于白长凌。
肖思敏才得了3票。宣布结果后,他的脸顿时像猴屁股一样涨得通红。
王新当选班委后,担任了学习委员。
从此,肖思敏对王新更加嫉恨了。
这天清晨,王新在校外跑步路过早市时,看到指导员正在从郊区农民的板车上买菜。便下意识地傻问他道:“这板车上卖菜算不算是‘地下市场’呢!”
指导员听了,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应该算!”
“看来这个‘地下市场’与城里人不是无关呀!”王新说。
指导员又想了想说:“是的!现在已经认识到以前是错误的,不再取缔它们了,下乡工作队也撤回来了。”说完后,又不好意思地说:“看来,我们当时不该批评你。好在你群众基础好,还是当选为班委了。”
“谢谢您这么说!”
“通过这次农村社会实践活动,我深深地体会到农民是最朴实善良的。我们拔了人家的菜苗,捞了人家的鱼苗。人家都没有记恨。照样深更半夜地帮咱们找人。要不肖思敏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一点也不记恨不敢说,但本质的淳朴善良远远抵消了那点记恨。”
不久,王新收到齐志刚的一封来信,说他已经从部队复员。因为老家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就申请直接留在了四川,被安排在邳阳市公安局东城分局,实现了自己的夙愿,成为了一名公安干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