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春节,王大妮又去太原刘春耕那里过年去了。
春节过后,王母碰到邻村的郭二喜,他说是来约刘庄赶马车的人,要和小女儿搭坐马车去看望也在太原的大女儿。
“听我家大妮说,他女婿住的地方离你大女儿家不远。”王母说。
“是的!两人可好了!只要大妮去了太原,他俩就经常在一起。”
“是的啦!听大妮说了。”王母说。
“今年春节大妮又去太原过年了吗?”郭二喜问。
“去了。”
“要不,你也看望女儿去吧!”郭二喜建议王母说:“到了后我把你送过去!”
“好啊!”王母高兴地答应了。
“儿子,咱们进城找你大姐去玩吧!”回家后,王母对王五妮说。
王五妮听了高兴地蹦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去过省城。
正月初五那天,王母带着儿子,和郭二喜一起坐着马车往省城出发了。因为坐马车冷,他们还特地拿了条棉被盖在身上。
上路不久,一个人骑着自行车从马车前越了过去。
“咦!二喜,刚才骑车过去的那个人有点眼熟呀!”王母问。
“那是我们村的‘二鬼子’呀?”
“他不是给判了无期徒刑,在监狱里嘛!”王母奇怪地问。
“哎!年前把狗日的给放出来了!”郭二喜说。
“怎么把他给放出来了呢!该死的!”王母愤愤不平地说。
“娘,那个人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呀?又为什么住了监狱呀?”王五妮好奇地问道。
“‘二鬼子’是人们给他起的外号,真名叫黄二贵。一个早就该被枪毙的坏人!”还没有等王母开口,郭二喜就接过话来说:“他抗战时期是个大汉奸,仗着本乡地面对环境和人员都熟悉的优势,没少带着日本鬼子欺负咱们这一带的老百姓和杀害抗日干部,所以人们对他恨之入骨!都叫他‘二鬼子’。”
“你舅舅就是被“二鬼子”带着日本人抓起来后杀害的。”王母瞪着眼睛,气愤地说。
“啊——!”王五妮吃惊地瞪起眼睛,愤怒地说:“这个大坏蛋!”
“那次,你舅舅从临县的西野村开会回来,住在一个叫岔上的小村子里,不知道怎么被“二鬼子”他们知道了。他就带着鬼子和汉奸半夜里摸了岗哨,包围了村庄,你舅舅在突围时腿负了伤,就被他们抓住了。几天后,他就被杀害了。”王母沉痛地说。
“你舅舅叫崔志远,是山南小区的区政委。我当时就住在山南,见过他。他很会做抗日宣传工作,还教唱过我们他编的抗日歌曲呢!”郭二喜说完后,就低声唱了起来:“日本鬼子哟!狗流氓!气势汹汹拿着枪。进了村子哟!就把东西抢呀!哎呀呀!还糟蹋人家大姑娘。......”
“日本鬼子就是这样坏!动不动就进村杀人、放火、抢东西、抢女人!干尽了坏事!”王母气愤地说。
“日本人投降后,‘二鬼子’逃到了内蒙,解放后才被抓回来。因为抓住的比较晚了,所以没有像刚开始‘锄奸’时那样抓住就立即枪毙,而是判了死缓,送到煤窑上挖煤去了。后来改成无期,再后来又改判为有期徒刑20年,年前又被减刑提前释放出来了。”郭二喜继续说。
“你看着吧!放出来也没他的好!他害的人太多了,迟早要被人打死的。”王母咬牙切齿地说。
马车缓慢地“爬”了两天,总算进了太原古城。
进城以后,王五妮的眼睛就不够用了,看到什么都新鲜。楼房是那么高,马路是那么宽,车和人是那么多。由于视野开阔,连马路上的人都觉得似乎变小了。
下马车后,郭二喜先把他们娘俩送到刘春耕所住的塑料厂工人宿舍后,才去大女儿家。
刘春耕住在宿舍大院西边最把角,不到10平方米的一间小屋里。屋里靠右墙摆放着一张单人床,靠左墙生着一个火炉子。晚上刘春耕出去找地方睡了,王母娘仨在床边搭了块木板后,凑乎着挤在一起。
第二天吃完晚饭后,王五妮在月光昏暗的院子里看到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头长得很大,吸溜着鼻涕的男孩子在玩啤酒瓶盖。他从来没有一次见过那么多瓶盖,就好奇地凑过去看人家玩。
“大头”用瓶盖摆着方不方、圆不圆的各种简单图案。摆着摆着,“大头”突然站起来揪住王五妮就要打,嘴里“呜哩哇啦”地又喊又叫。王五妮听不懂他在喊什么,但从表情中感觉到,他的瓶盖好像是不够完成他的图案了。不够的原因是认为王五妮偷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王五妮主动让“大头”把衣兜都翻了一遍。当然翻不出什么瓶盖来。
也许是天黑瓶盖掉到土里找不到了,也许是本来就不够摆他所谓的图案。但不管怎样,“大头”都归因在王五妮这个乡下孩子身上。
其实,王五妮连腰都没有弯一下,怎么能拿了他的瓶盖呢!
后来只要看到王五妮一个人出来,“大头”就要晃着个大脑袋过来打他,或拿东西拽他。如果王五妮不出屋,他就用煤块拽门窗,搞得他都不敢一个人出去。为这事,刘春耕还找过“大头”的家长,但也无济于事。也许人家根本就不管,也许是管不住,反正“大头”照样一有机会就欺负他。
第四天早上王五妮以为大头还没有起床呢,就去门口买豆腐脑去了。但刚买了端着返回来,就冤家路窄地碰到这天偏偏也起得早的“大头”。
“大头”一看是他,二话不说,跑过来就截住他打。王五妮一急,就用手里盛着豆腐脑的搪瓷缸子向那大头上拍了过去,就听“啪”的一声,大脑袋就被拍得流血了。“大头”一摸脑袋,发现出血了,吓得“哇”的一声,躺在地上哭了起来。
哭声惊动了“大头”的胖妈,那胖女人一看自己孩子的大头上到处流着腻腻糊糊,红白相间的东西,以为被打出脑浆来了,吓得“嗷”的一声,瘫在地上几乎昏死过去。
刘春耕听到哭闹声,赶紧出来,一看王五妮把人家打成这样,顿时也害怕起来。
一个邻居仔细一看,发现那白色的是豆腐脑,“大头”头上只是磕破了点头皮。就赶紧扶起那胖女人说“胖嫂,孩子只是磕破了点头皮,无大碍。”
“还无大碍呢!脑浆都打出来了呢!”胖女人颤抖着说。
“大嫂,那是豆腐脑,不是人脑!”刘春耕这时也看清楚了,他赶紧安慰她说。
“那也不能这样打我们孩子呀!”胖女人说。
“那他还每天打我呢!”王五妮不服气地争辩说。
“是呀,他嫂子,我们孩子打你们孩子是不对,但是你们孩子打我们孩子在先呀!前天我就找过你们,你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就是不管。你们孩子还是照样每天打我们孩子,我们孩子一直没有还手的。今天可能是被你们孩子打急了才还手。如果你们早管着点的话,也不至于造成今天这样的结果!”刘春耕说。
“那也不能打成这样呀。都流血了!”胖女人心疼地说。
“是呀,五妮你也出手太重了,还不向胖姨道歉!”王大妮赶紧说。
“那他怎么不向我道歉呢?是他先打的我。他先向我道歉了,我就向他道歉!”王五妮不服气地说。
“他嫂子,咱们还是赶紧去卫生站吧!”王大妮说。
“卫生站过年期间不上班!”邻居提醒说。
“那就快带我们上医院呀!”胖女人不客气地说。
“他嫂子,医院太远了,要带孩子去的话,路上招了风会得破伤风的。再说,医院也不一定上班。还是先想办法给孩子止住血看看再说吧!”那邻居劝说道。
王大妮赶紧回去找了点棉花烧成灰,糊在伤口处,血就止住了,然后找块干净布把头裹上。由于王五妮力气小,出手不重,伤口主要是搪瓷缸子的残边划的,所以伤口并不大,况且血也不流了,再加上邻居从中间调停,“大头”父母也认识到其中有自己不管孩子的责任,所以也没有坚持再去医院,只是刘春耕给“大头”买了一碗豆腐脑了事。
从此以后,天下就太平了。“大头”再也没有敢对王五妮动手,而且见了他就像‘耗子见了猫’似的,吓得飞跑。但还是远远地嘴硬道:“你个乡下野小子!”“小偷!”“小流氓!”“看我怎么收拾你!”
由于停止了“战争”,解除了出去被挨打的危险,王五妮也敢放心地一个人出去玩了。
这天,王五妮又上了街。
高楼大厦、马路、汽车、人流等对于一个乡下孩子来说,都是看不够的。
当他看到长得美丽或打扮漂亮的小姑娘时,总是不由地想到刘杏花。
“哼!杏花要是在这里的话,他们谁都比不上她呢!”他心里说。
突然,王五妮愣住了,他觉得对面买果干的那个女孩子长得特别像刘杏花,只是他记忆中的刘杏花是头顶梳着一根小辫子,而这个姑娘的头发却是剪成齐眉短发,而且身高(当初记忆)也比刘杏花高了好多。
“唉!杏花怎么能在这里呢?是自己太想她而出现的幻觉吧!”他心里嘀咕着。
“不过她与杏花倒是可有一比!”他心里想着,不免多看了人家几眼。
“咦!她嘴唇左上方好像也有个小痦子呢!”王五妮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王五妮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对面姑娘的注意。她仿佛觉得有个男孩子老在看她,就顺势看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她顿时惊呆了。
“哎!这不是五妮嘛!”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揉了揉又看。
“没错,就是他!”
看到这里,姑娘不由地喊道:“五妮!”
听到姑娘在叫他,王五妮顿时惊呆了。他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两眼发直地看着她。
“五妮,真的是你吗?我是杏花呀!”姑娘惊喜地跑过来拉住他的手。
“这不是做梦吧!”王五妮使劲地眨了眨眼睛。
“五妮,你怎么了!呆呆的。”姑娘说完后,轻轻地推了他一把。
是呀!如果这姑娘不是刘杏花的话,那已经看清的,站在她身后没有什么变化的有福奶奶和她小姑梅萍也会是假的吗?
王五妮完全缓过神来。原来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美丽的女孩不是别人,就是刘杏花。
“杏花”!
“有福奶奶”!
“梅萍小姑”!
王五妮激动地连续叫了起来。
“五妮,你怎么在这里呀?”有福奶奶拉住了他的手问道。
“我和我娘来我大姐这里玩来了!”王五妮说。
“你大姐也在太原呀?”梅萍问道。
“是的!我姐夫在塑料厂上班,他就住在厂职工宿舍,离这里不远。”王五妮边说边指了指塑料厂宿舍的方向。然后也问道:“你们怎么也在这里呀?”
“我们在我小姑家呢!”刘杏花说。
“先给五妮些果干呀!”梅萍笑了笑,对刘杏花说。
“噢!”刘杏花赶紧从包里捧出满满两手果干,放进王五妮的衣服口袋里。
两年多没有见到刘杏花了,王五妮觉得她长高了,比原来更漂亮了。
“小姑,让五妮到咱们家玩吧!”刘杏花争取着小姑的意见说。
“好啊!但我们不能只欢迎五妮一个人来,我们还要欢迎他娘和他大姐来呢!我们也好久不见了。”刘梅萍说。
“好啊!我也想见见大娘和大姐呢!”刘杏花说。
“五妮!回去后告诉你娘和你大姐,欢迎你们明天一起来我家!”刘梅萍说完后,又补充说:“我们家住晋特钢铁厂宿舍二区五排3号楼201号,从塑料厂门口坐2路公交车到晋特钢铁厂东门站下车就到了。”
“好的!”王五妮说完,就赶紧回去报告这个好消息去了。
“别忘了啊!2路车到晋特钢铁厂职工宿舍二区五排3号楼201。”刘杏花把王五妮目送过了马路后还在远远地喊着。
“记住啦!”
回家后,王五妮把碰到刘杏花的事说了一遍,王母和王大妮听了都十分高兴。
第二天,王五妮随母亲和大姐很早早就出发了。他们先来到食品店,让售货员称了一斤点心。
当那售货员称完以后,发现秤稍微高了点,就拿起其中一块点心来,用刀切了一点小边下去,以去掉秤高的那部分,然后把切下来的点心塞到嘴里香甜地吃了。
王大妮看见后非常生气。
“挺完整的一块点心给切得圆不圆,方不方的,怎么送人去呀!”他和那售货员吵了起来,要求退货。
开始售货员不干。
王大妮说:“你切下来也没有放回柜子里去,而是自己吃了,你这不是占公家的便宜吗?”
她这一嚷,那售货员觉得自己脸上挂不住,不敢再吵下去,就给换了一块比原来小点的,但是完整的。
包好点心,王五妮他们坐2路公共汽车坐了5站后就到了晋特钢铁厂东门站。刘杏花怕他记不住门牌号,已经在车站跺着脚等候了。
“大娘!大姐!你们来了!”刘杏花亲热地叫道。
“哎呀!杏花,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王母高兴地说:“不说,还真不敢认你了!”
“看,比五妮还长得高呢!”王大妮一边拉着刘杏花和王五妮比着身高,一边高兴地说。
“真的呢!”王母在一边也看着说。
一看自己真的比刘杏花还矮,王五妮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大娘!大姐!我们回家再说吧!外边冷。”刘杏花说。
“好的!”大家说完,都跟着刘杏花往她小姑家走去。
虽然是从钢铁厂的围墙绕行,但通过工厂大门和围墙顶上架着的铁丝网,还是能看到厂里高耸入云的大烟筒、到处林立的各种塔架、各式各样的楼房、排列整齐的车间和工人们忙碌的身影。
一个塔不像塔,楼不像楼,冒着熊熊白烟的高大建筑物尤其引人注目。
“那是什么呀!”王五妮好奇地指着那个大家伙说。
“那个是炼钢炉。”刘杏花说。
“啊!那么大呀!那可比小时候,咱们看的大姐他们的炼铁炉子大了不知多少!”王五妮感慨地说。
“我们那哪是炼铁呀!就和闹着玩似的。”王大妮接过话来说。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工人宿舍区。
工人宿舍是一排排用青砖建筑的简易二层小楼。每个小楼住四户,两侧是露天楼梯,墙上的高处用白灰刷出一块来,上面写着×区×排×号字样。因为楼房简易,所以没有独立的厕所和厨房,除了是楼上楼下外,和一般平房没有什么两样。但这里的人们还是喜欢叫它们为楼房。也许觉得自己也是住的楼房,而心里得到满足吧!
刘杏花带他们上了二楼后,早有刘梅萍和有福奶奶在迎候了。
钢厂的工人宿舍比塑料厂的好多了,屋子分里外间,面积合起来大约有30多平米,虽然没有厨房,但有自来水。刘杏花小姑和姑父住里间,刘杏花和奶奶住外间。
“小姑父呢?”坐下后,王大妮问。
“他上班去了!”梅萍回答说。
由于都是熟人,大家很快就聊得很开心。
很快刘杏花和王五妮就不愿意参加他们的聊天,来到外屋。
“我们有两年多没有见了吧!”到外屋后,王五妮说。
“是呀!我本来想放假以后就回去找你玩呢!但奶奶很快也回县城了,所以我也就没机会再回去了。”刘杏花遗憾地说。
“是啊!”王五妮也遗憾道。
“我走了以后,你也上学了吧!”她问道。
“是的。”他说:“如果我们能在村里一起上学该多好呀!”
“谁说不是呢!可我爸爸非要让我回去上。”
“哎!县城的学校一定很好吧?”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反正回县城以后,就在我爸爸所在的新汾一小上学了。除了每天上学外,他还在家里教我学这学那的。”
“是啊!你爸是老师,有这个条件教你。”
“我爸除了教我学习外,别的都不爱多说,可能是因为忙的原因吧!而张妈又不喜欢我,所以我回家后总是在自己的屋里写字、画画等。”
“对了!为什么你奶奶很快又回了县城呢?”王五妮接着问。
“因为张妈要生我弟弟了,就把我奶奶叫出去了。”她说:“其实奶奶不愿意和张妈生活在一起,只是为了照顾弟弟,才勉强去的。”
“是嘛!”
“因为奶奶不喜欢张妈,所以在弟弟刚一岁的时候,奶奶到了小姑这里来了。那时,小姑父已经从长治调回到这里来,我小姑也跟着过来了。”她说:“奶奶过来后,我一有空就来这里,这几个春节我都是在这里过的。”
“你小姑好像没有孩子!”王五妮说。
“是!她怀孕两次都流产了!”
“可惜!”
“五妮!我经常想起你!经常回忆我俩在一起玩的日子,可开心啦!”刘杏花看着他认真地说。
“我也经常想起你!我们那时在一起玩的多好呀!”
“是呀!我们还玩‘过家家’。”
“对!还让你奶奶碰上。”
“哈哈!是的!”刘杏花笑着说。说完后,突然心血来潮地笑着说:“哎!要不咱们再玩一次‘过家家’吧!”
“我们都是大孩子了,还玩这个呀?”王五妮不好意思地说。
“那有什么关系嘛!过家家不就是吃饭、睡觉、生孩子嘛!长大了这些事也不能没有呀!”刘杏花不以为然地说。
“那好吧!听你的!我们怎么玩呀?”
“我们就接着那次继续玩吧!那次因为奶奶的阻拦,没有让我们再玩下去。”刘杏花说。
“好!”
“还记得吗?那次我给你生了双胞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刘杏花说完,自己也笑了起来。
“怎么会忘呢!老婆。”王五妮又煞有其事地进入角色说。
“叫孩子他妈吧!都有孩子了。”刘杏花也煞有其事地说。
“好吧!孩子他妈!”王五妮说完,也笑了起来。
刘杏花从门柜里拿出两个布娃娃,然后把他们放到床上,用两块小手绢分别给它们盖在身上,然后轻轻地拍打起来。
“孩子他爸!孩子们还没有名字呢?你给起一下吧!”刘杏花一边轻轻地拍打着“孩子入睡”一边说。
“男孩子叫‘臭小’!女孩子叫‘香妮’!”王五妮不假思索地说。
“哎呀!太难听了!”刘杏花说完后,又说:“还是我来起吧!”
“好吧!孩子他妈!”
刘杏花想了想说:“我看男孩子叫‘宗保’!女孩子叫‘桂英’吧!”
“为什么叫这名字呀?”
我看过“《杨家将传》这本小人说,最喜欢里边的杨宗保和穆桂英啦!”
“好!就叫‘宗保’和‘桂英’”
“哎呀!不行!”刘杏花马上又否认道。
“又怎么不行了?挺好听的呀!”王五妮说。
“你不知道,宗保和桂英是夫妻,而我们的孩子是兄妹。亲兄妹怎么能成为夫妻呢!”
“对呀!是不能!”
“嗯——我看先别耽误功夫了!等我想好了再起吧!”刘杏花说完后,又说:“我们还是先去做饭吧!”
“好的,孩子他妈!孩子起名的事,就全交给你了!”
“好!”
刘杏花说完,从床底下的箱子里又翻出小铲、小桶、小锅、小碗、小勺、小刀等一大堆玩具。可能是因为好久不玩了,玩具上积了好多尘土,她赶紧找了块抹布擦了擦。
“孩子他爸,你先铲点煤去,我们好生火做饭呀!”刘杏花指派着他说。
“好的,孩子他妈,就去!”王五妮就拿了小铲和桶,假装着在铲煤,一会儿又假装在生火。
“孩子他妈,炉子生好了,我们赶紧做饭吧!”
他们用小锅、小铲等炊具玩具假装做起饭来。
“孩子他爸,饭做好了!该吃饭了。”刘杏花说。然后两人用玩具碗假装吃起饭来。
由于来了陌生人,大院的孩子们都很好奇地堵在门口来看热闹,再加上他们俩‘过家家’过得很认真,来看的孩子越来越多。
他们两个也不理会他们,仍然表演着自己的角色。
“孩子他爸,天黑了!我们该睡觉了。”于是,两人把他们的“孩子”放在床中间,上床盖上被子,合眼,假装睡了起来。这一睡不要紧,看“节目”的孩子们“轰”的一声笑了。并且起哄地大叫道:“老公、老婆上床睡觉啦!”,“他们在生孩子呢!”,“噢,噢,不害羞喽!”
他俩全不理会这些,只顾着自己开心。完全回到多年前在乡下时一起玩耍的状态。
吃完午饭后又过了一会,王大妮和王母就提出要走,刘杏花不让,说:“大娘,再待一会儿,我还想和五妮玩呢!”
“这也回去就很晚了,还得给他姐夫回去做晚饭呢!”王母说。
“大娘!要不让五妮留下吧!明天我想带他去我大姑家玩。”刘杏花说。
王大妮和王母怕给人家添麻烦,不同意。无奈拧不过刘杏花,只好把王五妮留下来。
“一定要听你有福奶奶和梅萍小姑的话啊!”王母临走时吩咐说。
“这你们就多余说了,五妮从来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呢!”有福奶奶说。
“梅莲姑姑不是在北郊住吗?”王大妮说。她担心离那么远,这两个孩子怎么去,怎么回来!
“她前年就跟着姐夫从北郊来到城里的荣军休养院了,离我这里不远,明天早上让杏花小姑父早点走,把他俩先送过去后再去上班吧!”梅萍说。
晚上,这两个小伙伴玩得很晚,很晚。
第二天一大早,刘杏花的小姑夫就用自行车前边一个,后边一个地带着他俩,骑了近半个小时,把他俩“扔”到荣军休养院门口后,就匆匆上班去了。
刘梅莲刚刚起床,正准备出门去倒尿盆,就被带着一阵冷风跑进来的刘杏花撞了个满怀。
“哎哟!这是谁呀!毛手毛脚的。”刘梅莲大声说道。当看清是自己侄女时,不禁大喜:“疯丫头,这么早就来了。什么风把你刮来的。”
“不是风刮来的,是小姑父把我送来的!”刘杏花的嘴里冒着白气说。
“那你小姑父呢?”刘梅莲说着,朝她身后看着。
“上班去了!”刘杏花回答道。
“哟!这是谁呀?”刘梅莲没有看到刘杏花小姑父,倒看到了她身后跟着的王五妮。
“他是五妮!”
“大姑好!”王五妮赶紧叫了一声。
“啊!是五妮呀!什么时候来的呢?”
“初六跟我娘来大姐家的。”王五妮说。
“你大姐也在太原呀!”
“是的。”
“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我都不敢认了,那年我回老家时,你还这么小!”刘梅莲说着用手往下比划了一下。
“什么长高了!他还没有我高呢!”刘杏花说着走到王五妮跟前得意地和他比起个来。
“别看你现在比他高,过几年他就比你高了。”
刘杏花撇了撇嘴说:“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呢!不信你等着看。”
刘杏花不情愿地吐了吐舌头。
“你们吃早饭了吗?”刘梅莲问。
“没有呢!”刘杏花在大姑这里一点不客气。
刘梅莲一边捅着火,一边朝里屋喊:“老崔呀!快起来吧!杏花和五妮来了!”
“是谁呀?哪个杏花呢?我怎么不认识呀!”屋里传出一个宏亮的声音。
“哼!敢不认识我!”刘杏花说着,就跑进里屋去了。
不一会,里屋传来了刚才那个男人的求饶声:“别!别!饶命!冰死我了!”
“还认识我不?”原来刘杏花的两只冰手,已伸进大姑父的被窝里。
“认识!认识!你是俺杏花小祖宗,怎么能不认识呢!”刘杏花大姑父赶紧说。说完后,又“低声下气地讨饶”道:“饶了我吧!我让你大姑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对了,我表哥呢?”刘杏花这才发现表哥不在,就问道。
“忙着呢!这几天他和几个同学在帮文化宫在扎龙灯呢!据说今年的龙灯做得比去年还大呢!早早地就爬起来走了。”梅莲说。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说不好,估计得很晚吧!”
“那今天看来见不到强哥啦!”刘杏花遗憾地说。
“你俩今天就别走了,他晚点能回来。”刘杏花大姑父在里屋说。
“不行呀!今天说好五妮得回去。不回去,大娘和大姐该着急了。”
“那我让他过了十五去看你们吧!”刘梅莲说。
“好!”刘杏花说完后问:“英姐春节后回来过了吗?”
“她初三就回来了,住了一个星期。我让她过了十五再走,她说回去要上班。”刘梅莲说。
刘梅莲和妹妹不但年龄相差很大,性格差别也很大。刘梅萍比较文静,说话不多,一但说出来一般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刘梅莲则是快人快语,说话声音大,办事一阵风。刘杏花小姑父也和大姑父性格不一样。小姑父是企业会计,说话、办事一丝不苟。大姑父是军人,性格开朗、豁达。所以刘杏花在大姑家就显得“疯”了一些。
刘杏花大姑父双腿装的全是假肢,由于行动不是很方便,半天才起了床坐在特制的轮椅上从里屋出来。
“这就是五妮呀!不赖!好后生呢!”大姑父看了看王五妮不断夸奖着。然后又接着问:“多大了呢?”
“11岁了(虚岁)。”王五妮回答。
“那和杏花是一年生的。”大姑父说完后,接着又问:“那你俩谁大呢?”
“我大!”刘杏花抢着说:“我三月(农历)的生日,他一月的。”
“哈哈!你蒙谁呢!”大姑父纠正她说:“月份越大,生日越小!”
“蒙你呢!哈哈!”刘杏花冲着大姑父使了一个鬼脸说。说完后突然想了想又说:“对了,今天是正月十二,正好是五妮的生日呢!”
“是嘛!那今天中午可得给五妮好好地过个生日呀!”刘杏花大姑父说完后,又赶紧说:“孩子他妈,你中午把英儿拿来的那几条鱼做了吧!”
“好嘞!”刘梅莲答应道。
一会儿刘梅莲从院子里靠南墙扣着的大铁锅底下拿出几条冻着的带鱼,回屋化上了。
“喜欢学习吗?”大姑父继续问王五妮。
“喜欢!”王五妮有点腼腆地说。
“那就好,将来一定有出息!对,一定比杏花有出息!哈哈!”
刘杏花一听,又不干了,就要过去对他使“刑罚”。
刘梅莲赶紧说:“别闹了,大的没大,小的没小!来,杏花,你俩去买豆腐脑去。”
早饭吃的是玉米贴饼子、咸菜、豆腐脑。
刘杏花是大院里的熟客。整个上午她带着王五妮东家进,西家出,犹如在自己家里那样熟悉、随便和自如。
“杏花,中午来家吃饭呀!”每家一般都这么说。
“不用了,我大姑准备了!”刘杏花一般都这样回答。
午饭时,刘梅莲把两大块红烧带鱼放到王五妮的碗里。
王五妮吃了一口后,觉得腥味太浓,直恶心,怎么也吃不下去,结果让刘杏花“替他”过了个好生日。
下午,刘杏花大姑父要了荣军休养院的小轿车把他俩分别送了回去。
这是王五妮第一次坐小轿车,他觉得很新鲜。
分别时刘杏花从家里拿了几本小人书送给了他。
第二天,郭二喜和大女儿他们四人,一起到刘春耕这里来串门了。
“你们哪天回去呀!”谈话中,郭二喜问王母。
“十六。”王母说。说完后,问道:“你们那天回呀?”
“还没有定呢!”郭二喜说完后,问道:“哪你们怎么回呀?”
“大妮和我们一起回去。”王母说完后,又说:“临出来时就和他大说好,用毛驴来牛坡站接我们。”
“对了!元宵节晚上你们去五一广场看花灯去吗?”郭二喜大女儿问。
“去!我们相跟着去吧!”王大妮说。
“我就是这个意思。”
正月十五晚上,他们因为挤不上公交车,就走着去了。王母是小脚(从小用布缠足后不再发育的脚),一直和大家一起步行着。好在老人在乡下时整天这样走,锻炼出来了。
三晋人民对闹元宵情有独尊,所以闹得格外红火。各式各样的花灯,就像民歌《闹花灯》里唱的那样。其中,大的有汽车大,小的也就碗口那么大。大的一般是双龙戏珠或狮子滚绣球灯,小的一般都是南瓜灯、西瓜灯什么的,不大不小的一般是虎呀、狗呀的。
“这龙灯可能是杏花表哥他们做的呢!”王五妮说。
丰富多彩的各种山西民歌也是你唱罢来我登场。伴随着锣鼓声的踩高跷、狮子舞、扭秧歌更是热闹非凡。喜欢看花灯和唱民歌的王大妮一边看,一边不断介绍着。
很晚,他们才回到家里。
第二天一早,王大妮带着母亲和弟弟上了火车。
当他们在牛坡站下火车后,却没有看到王老四的影子。他们焦急地等了起来。
快到中午时,王大妮说:“我们别耽误时间了,再等今天就回不去了,还有40多里的路程呢!我们迎着我大的来路走吧!”
于是,他们就步行着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后,看到前面好像有个人牵着头毛驴在东张西望,王五妮眼神好,一看是王老四,就大喊起来:“大!大!我们在这儿呢!”
这天王老四一早就借了生产队的毛驴到牛坡村火车站来接他们,但因为他好久没有走这条路了,而这条路已经几次重修改道了,而又赶上他正在感冒发烧,一路晕晕乎乎、歪歪斜斜的,所以怎么也找不到牛坡村了。
全家会合后,王母骑上毛驴,回家的速度加快了好多,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回了刘庄。
※※※※※※※※※※※※※※※※※※※※
本章的故事发生在□□后期的196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