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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死生之间

  四、死生之间

  众人登时都是一惊,只见远处裴姝的白马好像受了惊,开始狂奔乱跳。萧缙作为距离最近之人,不管喜不喜欢裴姝,总不能见死不救,当然策马追上去,同时叫道:“拉紧缰绳!别松手!”

  他们二人在马场的北端,与凉棚相距很远。且因着刻意让萧缙与裴姝单独相处,护卫随从马奴等一个都没有带,因而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凉棚处的众人虽都看得到、却不是一瞬之间便赶得过去。

  动作最快的自是卫锋,本就是萧缙的护卫统领,也跟着萧缙在军中多有历练,见到出事立时飞奔到马厩处牵了一匹,翻身上马便急赶而去!

  安国公的长子高峦与高德芝等人皆急的跳脚,赶紧叫家丁护卫马奴等也赶紧过去支援云云。

  其实便是不用主家吩咐,有眼色的护卫侍从们也已经或骑马或徒步疾奔,都想赶紧冲过去帮忙。可出事的地点实在不是太近,虽然因着马场开阔一望可见,但当真要过去还是要有一点时间。

  而就在这众人拼命疾冲的这一刻,更严重的事情便发生了。

  裴姝的白马愈加癫狂,纵然萧缙马术精熟,已经追赶到了身边,但他就在他大力拉扯白马缰绳的那一刻,白马忽然长嘶一声,猛然人立一甩!

  “王爷!”此时卫锋距离他们还有两丈左右,但到底驰援不及,竟是眼睁睁看着萧缙的黑马也被那癫狂的白马冲击惊吓,萧缙几乎是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被甩落马背,后脑着地。

  裴姝当然了落了马,但相对幸运几分,横着滚落,腰腹腿脚虽也疼痛不堪,但最要紧的头部没有伤到。

  若说刚才众人皆因事出突然而大惊失色,到了此时便是人人都魂飞天外!

  “快快快……快——请太医!”晚了一步的安国公高畴甚至顾不得飞奔而来的气喘吁吁,一张老脸又红又白,双手止不住的发抖——这本应该是做媒之事,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这时玲珑也终于赶到了,一眼看到坠马的萧缙竟已经昏了过去,后脑见血,生死不知,整个人亦是五雷轰顶一般。

  但她下一刻便望向了又是自责又是悲愤的卫锋:“卫统领,立刻去找唐大人,递折子进宫!”

  安国公府众人这时正七手八脚的忙乱,要先将昏迷的萧缙抬上马车,好送回堂屋,等太医来救治。忽然听到这句话,人人都是一惊。虽然抬人的不至于松手,但也是瞬间便全望向玲珑。

  卫锋起身要走,距离最近的高峦忙伸手去拦:“卫统领与玲珑姑娘虽然护主心切,但也要分个轻重缓急。眼下要紧的是先救治王爷,你们还是留着伺候罢。”

  “救治王爷靠的是太医,留卫统领有什么用?”玲珑心中亦是又怒又急,但她面上却仍旧是镇定的,只是紧紧攥着拳头,强自克制,“王爷在府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说不得是要求皇上赏赐宫里的药材和太医的,您这是要拦着奴婢们不能上报天听吗?”

  若放在平日里,高峦作为安国公长子,在礼部也领着四品职任,哪里会与玲珑这样一个婢女正面争论。

  可是眼下的事情太过严重,荣亲王在自家府上出了这样大的事,眼看着坠马伤了头,这命能不能保住还两说。报到御前当然是要报的,但也得自己人先知会太后的慈懿殿,哪里能让荣亲王府的人先闹到御前。

  但荣亲王随身带来的心腹侍女和护卫,安国公府的人也不能强行拘禁,不然将来追究起来,岂不是更加坐实了安国公府刻意谋害,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玲珑姑娘这是哪里话。”想到这一节,高峦不得不忍气和声,“我们当然会跟宫里请旨——”

  “卫统领有进宫的腰牌,他请旨比您府上更快。”玲珑此时已经是横下一条心,什么也不顾了,哪怕高峦纡尊降贵跟她这个小小婢女和颜悦色,她也直接就打断了,同时给卫锋使了个眼色。

  卫锋更不客气,翻身就上了刚才借的马:“卑职告辞。”话都不多说,立时扬鞭疾驰而去!

  “好了好了,谁进宫请旨都行。先救王爷要紧。”安国公看着玲珑如此做派也是大大不悦,但此刻这点子脾气哪里比得上此刻头破血流、昏迷不醒的萧缙更要紧?

  说到底,萧缙要是真在自己府里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这爵位都难保了。但毕竟有太后在,也不至于一时三刻就满门获罪。反过来要是这位荣亲王福大命大能熬过去,将来再慢慢斡旋便是了。

  很快,昏迷的萧缙被暂时安顿到暖阁中,安国公府相熟的袁太医先被请了来,诊脉之后面色便不大好看,又将外伤查看两回,还是沉吟不语。

  这时安国公府众人的这口气已经快吊到窒息了,连声追问,袁太医才迟疑道:“这脉象有些凶险,因为伤到的头颈之处实在要紧。但王爷素来身强体健,若是今晚能醒来,那或许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这话一出,安国公险些直接晕过去。而玲珑守在昏迷的萧缙身边,亦是背脊发麻,满心冰凉。

  不多时,宫中加派的御医带着御赐的千年人参也到了安国公府,但会诊一回的结论却也没什么变化,除了说先熬个独参汤给王爷备着,旁的便与袁太医一样,只能看荣亲王能不能自己醒过来。

  如此情形之下,安国公反而庆幸荣亲王带了侍女玲珑过来,坠马的事情他们已经嫌疑难清,此刻若是自己府里的下人伺候再出了什么事,更是百上加斤。

  不知不觉,月上中天。

  萧缙仍旧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安国公等人再是焦急惶恐,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只能各自先去安歇不提。

  玲珑其实也有几分疲惫,但实在太过担心萧缙,便还是强撑着守在暖阁里。

  大约到了子时前后,玲珑越来越困倦,坐在脚踏上便有些瞌睡之意,迷迷糊糊好像听到萧缙的声音,立时一个激灵便清醒过来。

  “有没有水?”萧缙的声音还是有些低弱,但到底人是醒了。

  玲珑赶紧去倒水,但眼圈已经是止不住的热了,先小心扶着萧缙浅浅地抿了两口水,才回手将眼泪拭了,便去外头叫太医。

  这一下安国公庄子又灯火通明起来,四位太医过来会诊,个个都有喜色,安国公与裴家人更是恨不得立刻给满天神佛列祖列宗各磕三个响头,总算是没让荣亲王折在自家。

  不过,当萧缙喝下一碗参汤,问了一句话,众人又有些傻眼。

  “现下是哪一年?这是何处?”

  听了这一问,安国公都不知道是应该心里再给菩萨佛爷多补十五个响头,还是干脆把刚才那三个响头收回来——荣亲王这是撞了头摔傻了?那他要是忘了自己怎么出事、以为被谋害了怎么办?

  不过幸好几位太医都在,尤其资历最老的孟太医很是镇定:“回王爷的话,今日是广平七年六月初一,您现在在安国公的庄子上。今日落马伤到了后脑。不过王爷不必担心,一时有些记不清事,是后脑受伤之后常见的症状。短则一二日,长则三四天,好好调养休息,便都能重新记起来了。”

  萧缙听了,面上倒是很平静,但随后半晌没说话。暖阁里的众人谁也不敢再出声,不知此刻的荣亲王是头脑混乱想不明白,还是后脑伤处疼痛难受。

  “王爷,可要先回王府么?”又等了几息,还是玲珑主动问道。

  萧缙抬眼,缓缓将目光转向玲珑。

  四目相对一瞬,玲珑心中莫名生了些轻微的诧异。

  她作为心腹侍女伺候萧缙四年多,不论是生病、是受伤、是酒醉,或是各样的心绪脾气,什么情形都见过了。但现下萧缙看她的目光,却好像跟先前都不太一样。

  “回王府罢。”还不待玲珑琢磨明白这种微妙的感觉到底是什么,萧缙终于点了头,同时向她伸了手。

  玲珑赶紧上前去扶他,卫锋也要过来帮忙,怕萧缙在后脑之外,腰腿也有伤损,而玲珑到底是姑娘家,力气不足扶不稳当。

  萧缙却摆了摆手,示意卫锋出去安排回府车马便是,自己则由玲珑扶着,慢慢地环视了暖阁中的众人一回,唇角微微扬起:“今日在国公爷府上叨扰了。承蒙招待厚赐,只是本王自己弓马不精,才出了这样的事情,见笑了。”

  听这话的意思,或许萧缙那一瞬的发懵已过,今日之事还是记起来了?

  但安国公也顾不得细想这种该交由太医操心的问题,只是连连欠身致歉,又将招待不周、改日登门谢罪的话说了几轮,诚惶诚恐地将萧缙送上了回府的马车。

  而荣亲王府这边,玲珑已经在离开安国公庄子的那一刻就请卫锋先快马回府,先着人预备烧水熬药,再将萧缙卧房中的瓷枕换掉,另外预备给他换药的白布水盆等物。

  所以待得萧缙终于回到自己的王府卧房之中,当值的大丫鬟琥珀与珊瑚都已预备停当,可以直接伺候他更衣盥洗,安歇休息。

  至此,玲珑终于稍微松口气,身上也十分疲惫了,于是叮嘱琥珀与珊瑚几句注意萧缙用药换药的事情,便准备回到自己的后罩房去休息。

  然而她还没走出房门,便听萧缙叫她:“玲珑,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