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沉嘶哑地嗓音像大提琴一般低鸣,他像是夸赞了一番,可语气凉凉的没有一丝笑意。温长荀颀长的身躯此刻背着光线,苏染看不清他的脸。唯有那只干干净净的手,依旧悬在空中,对向她。
‘安阳老派温家的长公子,你怕个屁’,乌鸦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番,但面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
“公子不必担心,安阳最好的医生在极乐候着,要不我们……一同前往?”
乌鸦看着温长荀悬在空中的手臂,他替自己捏了把汗,完了,硬要带走苏染已经不可能了。只是想不通,向来以淡漠温和出名的温家长公子,怎么会管这种无端的闲事。呵,肇事逃逸?当他们瞎了吗,明明就没撞上好吧。
温长荀没有立刻回复,他纤长的手指微微蜷起,倒是低头凝视着坐在地上保持呆滞的苏染,琥珀色的瞳孔微微长开,他好奇地问了一句:“地上不冷吗?”
而后在苏染的眼前晃了晃,再重新展开五指,看似随意地主动牵起她的手,将她拉起。
“谢谢。”
这只手冰冷得刺骨,苏染没有感到半分暖意。此刻秋寒露重,凉风徐徐,刚才剧烈的奔跑带来的暖意早已被惊吓驱散,此刻她几乎只身着一件单薄的破衣服,冷风呼呼往她的肌肤上摩擦而过,冷得她牙齿打颤,她下意识抱紧自己。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温长荀。”
苏染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一件带着淡淡龙涎香气味的风衣外套盖在了她的肩上,男人个头很高,肩也宽,套在苏染的身上跟袍子一样,遮住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和伤痕累累的后背。
“我的车上有暖气和热咖啡,上车,我送你去医院,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动你。”
温长荀做这些就是告诉苏染,他可以护着她,也有足够的能力护着她。
“乌鸦”绝望的闭上了眼...他甚至盘算,现在直接给大老板打电话,还是直接上去抢人,哪种可以死的舒服一点?
男人的话很直接,在场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当然也包括苏染。
可是,若是四年前的她,面对这么一位优雅温柔的绅士示好,她大可笑着接受。而现在…她不行。这件衣服还残留着男人身上的余热,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觉得温暖。可更因为这样,她绝对不能连累他。
因为不管他是谁,在安阳跟秦柏聿作对,绝对不是一件可以全身而退的事情。
她挤出一抹残破的微笑,“温先生,我很感激您愿意帮我。但是,这个麻烦很大,而且是我自己的。您还是就当没见过我吧,衣服……”她还没有说完,话被男人接上,“衣服你就披着吧,既然你不愿意让我帮忙,其他事我也不强求。”
说完他径直走回车边,光线从侧面打在他的脸上,苏染这才看到属于温长荀的风采。
果然是天生矜贵的豪门公子,超凡脱俗的气质像兰花一样纯净优雅。
待黑色的迈巴赫绝尘而去,“乌鸦”见状,蓦地松了一口气。他活过来了!同时也高看苏染一眼。他叱退动作粗鲁的手下,目光中带着探究的意味,礼仪俱全请苏染上了自己的车。
苏染坐在舒适宽敞的后座,“乌鸦”亲自开车。
她用力压下头颅,掩盖自己悲痛的双眸。
就在刚才的生死瞬间,她的脑中闪过无数个灰黑色的记忆片段,被污蔑杀人、入狱后被随意毒打、为了半夜不被踢肚子选择去睡厕所、被侮辱被唾弃。她的内心无比憎恶这个没有自由的世界,痛恨这个她本该早就去死的人生。
于是,在那个瞬间,看着豪车车灯无限在她眼前放大。她涌现了“就这么死了多好”的想法!她很清楚,自己要的自由,是无人能给的自由,是只能从死亡中得到救赎的自由!
但到了最后……
安儿稚嫩的音容,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每一句脆生生的“妈妈”,每一次依依不舍的回眸,每一个说爱她的瞬间。
此刻苏染再也遏制不住,泪水一滴一滴砸在她的血迹斑斑的腿上。
她可以去死吗?不可以。当然不可以!
就算内心再狂躁想死,就算灵魂早已消散,她也不可以放弃自己的孩子,那是属于她的小生命,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苏染的双手紧紧扒住座椅边缘,心中狠戾划过,倒塌的求生欲之墙再次建起。管他秦柏聿还有什么法子等着折磨她,管她等会要遭受什么侮辱,只要能活下来夺回她的安儿,她什么都愿意!
而刚才发生的一切,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完完整整投射在二十八层的中控大屏上。秦柏聿恶狠狠的眼眸似染了鲜血,“啪”地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砸烂在大理石茶几上,本就血肉模糊的手背他一点都没怜惜,又生生将自己的手心布满血痕。
想起刚才温长荀温柔的每个瞬间,以及最后苏染紧紧攥着风衣的动作。
他盛满怒火地眸子陡然生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绪,而他自己浑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这该死的女人,逃跑还故意撞上温大公子,到底是老天注定还是她自己饥渴难耐,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猎物了!
想攀上别的男人逃离自己?她做梦!这种一辈子都应该在赎罪中度过的女人,有什么资格获得自由!
秦柏聿执着的认为,自己对苏染的执念完全是因为她“杀”了韩晴羽。所以,他要将她牢牢捆在身边,让她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他只对苏染的占有欲这么强烈,此时他的身体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正在疯狂滋长。
待到幡然醒悟的那一刻,他再也已经无法获得救赎。
五分钟后,苏染和乌鸦出现在二十八层的电梯门口。
boss的心情是有多差,连一盏灯都没点。乌鸦在心中嘀咕,不敢吱声,同情地看了苏染一眼。心中困惑,这个女人怎么就惹上了阎王。
大门一瞬间被打开,在乌鸦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暴怒的秦柏聿顶着一张铁青的脸色,拽着苏染的衣领,将她一把提了进去。砰地一声,大门又紧闭了。
红色的葡萄酒泛出妖娆堕落的色泽,顺着男人优雅的浅抿滑入他的口中。苏染瘫软在沙发里,望着这个将她一把摔在沙发上后独自喝酒的男人。
她琉璃般干净的眼珠子里倒映出男人暴躁的眼睑。两杯红酒悉数灌入,秦柏聿的脸颊上竟出现一片红晕。他转过身眼眸幽深地盯着苏染的脸,这张破了相的脸仿佛有深深的魔力在吸引他狂躁的内心。
倏忽,秦柏聿转移焦点,将目光低沉地落在她身上的风衣外套上,越看越碍眼。气愤至极一把将外套从苏染身上剥离。苏染内心恐慌极了,暂时的温暖就这样离她而去,她洁白的肌肤再次大面积裸露在空气中,在男人粗鲁动作的拉扯下,这一次破损的更加严重。
她满脸戒备地盯着他,脱口而出,“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