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白衣小姐的凭着自己世间少有的容貌,以及那翩然如仙的气质,生生地将在场众人的立场给拉到她那边儿去了,大家也不管真相到底如何,一面倒地给那白衣小姐撑场子,然而等到戚妄一出场后,这些看脸的人便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不是,这谪仙一样的公子哥儿是谁?不是说车厢里面的人是信王吗?这个钟灵毓秀,仿佛集天地灵气而生的男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此时大家脑海之中差不多都是同样的想法,原本他们像是一撮撮疯狂燃烧的柴火,拼命地朝着信王投掷火把,像是要将信王给活活烧死一般,可是戚妄的出现,就如同天降甘霖,将他们身上的火焰全都浇灭了一般,之前心中那翻涌着的怒火不知怎么的就消失不见了,他们开始面面相觑,有些不太明白先前的自己怎么会那么疯狂。
且不说他们先前到底占不占理,就说马车里面的人是信王,是当今圣上最信任的王爷,只看他的封号,便知道圣上有多么信任他。
虽然信王从边境回来之后,已经远离朝堂,也很少在都城之中出现,他的存在感变得越来越弱,赫赫有名的战神将军慢慢成了人们口中偶尔会出现的词汇。
都城是大燕国的政治权力中心,皇城里居住着天底下最最贵的天子,皇城之外权贵官员云集,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新鲜事情发生,那个慢慢淡出人们视野的人,又怎么会被大众记得?
信王身份尊贵,地位崇高,哪里是他们这些大都连职位都没有的世家公子哥可以比拟的?
更何况在他们自己的家中,若有仆人冲撞了主人,打死了的比比皆是,怎么到了信王这里,他们就觉得信王过分?甚至还想逼迫着信王放过一个仆人?他们将信王置于何地?难道说一个仆人的死活甚至要比信王的脸面还要大吗?
糊涂虫似的人陡然清醒了过来,想清楚了利害关系之后,一层层的冷汗控制不住地从身上冒了出来。
大家都不是傻子,从刚刚那种环境之中脱离出来,头脑便也都恢复了冷静,再看那穿着白色斗篷的美貌小姐时,大家伙儿心中不免生出一阵恶寒来,刚刚还嫉恶如仇帮着白衣小姐出头的世家公子们齐齐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那白衣小姐的距离。
冷静下来一想,刚刚那白衣小姐虽然处处都说着求情的话,可是话里话外完全就是在挤兑信王,也不知道她是哪家的小姐,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连信王都敢挤兑不说,甚至还想用这样子不入流的手段来对付信王。
白衣小姐也没有想到信王的容貌竟然这么出众,两人的穿着打扮以及气质都差不多,原本信王还没有出来的时候,白衣小姐就如同月宫仙子一般清冷孤傲,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感,然而信王出来之后,她霎时间就比了下去,两人就好比是正品与仿品的对比,高下立现。
刚刚被这些人围攻,元武险些都气哭了,现在看到自家王爷一出场就将场面给镇住了,他心中也生出了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来。
他们家王爷就是厉害,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把场子给镇住了,不愧是他们家王爷。
元武这么想着,飞快地跑到车子旁边,然后仰头看着而站在车辕上的戚妄,快速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的,王爷,奴才什么都没有做,那人就跪在地上开始磕头,他家那小姐也是可笑,出来之后不分青红皂白就要王爷放过她们家下仆,一会儿又说那下仆得罪了王爷,让奴才带回家去,要杀要剐随便咱们。”
戚妄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那穿着白色斗篷的纤弱女子身上。
事实上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才出来,倒不是因为摆什么夹子,而是因为戚妄刚刚靠在车厢里睡了过去,大约是因为在这京城里面没人敢对信王下杀手,所以戚妄的警惕心也放松了许多,他也是听到外面的喧闹声,这才被吵醒了。
那白衣女子发现戚妄正在看着她之后,她的身体不由得颤抖了起来,紧接着双膝一弯便跪在了地上。
“请王爷恕罪,都是臣女的错,是臣女御下不严,得罪了王爷,还望王爷海涵,若是王爷不愿意原谅臣女,臣女愿以死谢罪。”
白衣女子说着,便将插在头上的银钗拔了下来,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心口处刺了过去,站在她旁边的丫鬟看到这一幕后,顿时便被吓得魂飞魄散,她直接扑过去拦住了白衣女子,哭喊道:“小姐,您别这样,信王大人有大量,定然不会与您为难的,您若是死了,老爷夫人会伤心的。”
丫鬟拦着白衣女子,不肯让自家小姐自尽,而白衣女子本身子本就弱,被这么一栏,又哪里是她的对手?
“青萍,你放开我,王爷慈悲仁厚,愿意原谅我那便是王爷宽宏大度,若是王爷不肯原谅我,那也无可厚非,我便以我这条命换取王爷的原谅。”
说着,那白衣小姐又用力地将簪子朝着自己心口处扎了过去,看到这一幕后,丫鬟的哭喊声越来越大,眼见快要拦不住她们家小姐,丫鬟慌了神,扭头看向了仍旧站在车上的戚妄,哭着喊道。
“王爷,求您开恩,我们家小姐并不是有意要冒犯您的,要杀要剐您拿了我去,只管用我撒气就好,千万不要与我家小姐为难,她没有错,求求您放过她吧。”
刚刚听元武口述的内容远没有直面她们所受到的冲击大,这一群人从主子到奴才似乎根本就听不懂人话,自顾自地便给戚妄下了定论,这些人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的人,这都是戚妄不依不饶,故意要逼死他们主仆几人。
在场众人看到这一幕后,原本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这主仆几人故意做戏,然而看到那小姐不顾形象地要寻死后,他们又觉得做戏的可能性并不大。
毕竟谁家做戏会让小姐去寻死?难不成就不怕弄假陈成真了?
然而他们摄于戚妄的气势,此时却并不敢开口帮着这主子几人说些什么,那几个脾气最为火爆的世家公子的脸上流露出几分犹豫之色,见戚妄从马车上下来,似乎是要找这家小姐的麻烦,他们心中的正义感便开始挣扎了起来。
“王爷请留步。”
最终还是刑部侍郎家的公子付锦云站了出来,挡在了那白衣小姐的身前。
离得近了,付锦云更加感受到戚妄的气势惊人,只是站在他的面前,付锦云就感觉头皮发麻,双腿发软,然而刚刚他因为一时脑热已经冲了出来,此时又哪里好退出去,便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王爷,冲撞了您的事儿也不是这位小姐有意为之,还请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一次吧……”
戚妄还没有开口,跪在地上的白衣小姐已经嘤嘤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付公子,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的得罪了王爷,王爷就算要了我的命也是应当的了,今日我周绮梦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是我罪有应得,请公子让开,就让王爷杀了我吧,若是如此王爷肯消了怒火,我便心满意足了。”
说到最后,白衣小姐的声音已经低落了下去,她刚刚的声音如同翠珠落入玉盘一般,清脆悦耳,可是折腾到现在,她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了起来,这一把沙哑了声音,却带出了几分苍凉感来,仿佛临死之人看不到希望后的绝望之语。
付锦云本就是一个冲动的男人,看到白衣小姐这弱质纤纤,仿佛一朵无奈被风摧残的娇花似的模样,他满腔的热血瞬间涌上了脑袋,当即便忍不住了直接对上了戚妄,大声说道。
“王爷,就算有天大的错,也要经过衙门审判,才能给人定罪,若是您不肯放过这位小姐和她的仆人,那不如差人去衙门将京兆府尹请来,您看如何?”
戚妄看着这个坚定地挡在周绮梦面前,想为她挡风遮雨的年轻公子,脸上却并未有多少表情变化。
没有经历过社会残酷的少年公子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天真坚持,明明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只是看到有人以弱者的姿态出现,便将矛头对准弱者所说的强者,要让强者向弱者道歉,原谅所谓的弱者。
这个周绮梦恃弱凌强的手段倒是用得炉火纯青,不止是她,就连她身边的这些下人们也掌握了恃弱凌强的精髓,明明是他们做错了,却偏偏将自己放到了受害者的位置上,勾起其他人的同情,然后将矛头全都对准了他们想要对付的人。
这样的画面何其荒谬,又何其可笑?若不是场合不对,戚妄怕是已经笑出来了。
戚妄打量了一眼满脸愤愤不平的付锦云,目光并未在他的身上停留多长时间,便将目光转移开去,落到了被付锦云护在身后的主仆三人身上。
那主仆三人的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就仿佛真的被他所欺凌了一样,若是他不答应原谅他们便是十恶不赦,人品低劣,仗势欺人。
戚妄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不急不缓地开口说道:“周姑娘,你一直都在向本王请罪,说你冒犯了本王,让本王饶恕你,本王却不知道,你到底是怎样冒犯了本王,先前本王一直在马车里小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如周姑娘说一说你到底是如何冒犯本王的,只有将所犯之罪全都说出来,本王才知道该如何给你定罪。”
戚妄的声音清清冷冷,然而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喙,明明声调没什么起伏变化,却莫名地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付锦云挡在周绮梦面前,他是直面戚妄的人,他所承受的压力也是最大的,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朝着他压迫而来,这又是哪里是付锦云这个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官家公子可以承受的?
明明戚妄所说的话都不是针对他,可是付锦云站在戚妄的面前,却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一个可笑的跳梁小丑,他的脸色忽青忽白,最终还是没能抵挡得住戚妄的气势,涨红着脸退到了一边儿去。
那如同山岳一般的气势已经将付锦云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有种预感,觉得如果自己继续站在那里挡着戚妄的话,恐怕会让自己更加丢人现眼。
没了付锦云遮挡着,周绮梦和她的丫鬟男仆都暴露在了戚妄的面前。
周绮梦手中的簪子已经被她的丫鬟夺去了,此时正被她的丫鬟拿在手中,周绮梦情急之下要去抢那簪子,丫鬟一时着急,直接将簪子扔了出去。
“小姐,您就听奴婢的一句劝,王爷他仁慈宽厚,绝对不会与您为难的……”
那叫青萍的丫鬟苦口婆心劝说着周绮梦,努力让自家小姐打消寻短见的念头,而周绮梦则咬着嘴唇,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顺着面颊滚滚滑落下来。
那个满脸嗜血的男仆似乎因为失血过多,整个人倒在旁边的地面上,他的身体蜷缩在一起,仿佛痛到了极致一般,身体时不时地抽搐着,嘴里也发出了高高低低的呻、吟声。
任凭谁看到了这主仆三人的模样,都会让人觉得他们是被人欺凌的那一方,是处在弱势群体的位置上,是要被其他人同情可怜,然后想办法为他们讨回公道的。
然而戚妄看着这一幕,却只觉得荒谬可笑。
这个周绮梦也不知道是把谁当做傻子在耍,又或者她自负聪明,觉得已经掌握了信王这个人的性格,清清楚楚地知道信王的行事做派,所以才走了这么一步棋。
大抵有人给了她自信,让她坚定地认为无论她做了什么,信王都不会与她为难,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地来为难信王。
不过可惜的是,过去的那个信王已经不在了,站在这里的人是戚妄,他自然不会放任周绮梦如此胡作非为,污蔑信王的名声。
“看来这人是晕了,张管家,你派人去通知长姐一声,叫她让大夫出来看看,顺便派些丫鬟婆子出来,我怕周姑娘又寻死,有丫鬟婆子在,也好拦着她些。”
张管家自然是认识戚妄的,得了戚妄的吩咐,立刻张罗着人进去传信儿。
等把事情安排妥当了,戚妄看向了像是已经呆住的周绮梦,淡淡地开口问道:“周姑娘,看来你是已经哭好了,现在能回答本王的问题了么?”
周绮梦咬了咬牙,脸色苍白无比。
“身为通政使家的小姐,周姑娘,本王想你应该明白,王爷问话的时候,你是要老实回答的,如若你不明白,本王便差人把你的父亲带来,好好问上一问。”
戚妄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并未有多少的起伏变化,可是说出来的内容却让人遍体生寒,周绮梦的身体颤抖了起来,脸色忽青忽白,看样子竟是想生生晕过去一般。
在她闭上眼睛之前,戚妄又开口说道:“本王在边关待了将近十年,别的不说,这岐黄之术也是略通一二的,周姑娘,你确定你要现在晕过去么?”
戚妄的话将周绮梦的后路彻底堵上了,她的手倏地握紧,哪里还敢晕过去?
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为什么信王现在的样子跟她所知道的完全不同?
周绮梦脸色发白,嘴巴微微张开,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她不说,戚妄便让其他人说。
“张管家,不如你来说说这周姑娘是如何得罪本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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