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同意!”
声音掷地有声,如金石落地,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势。
张鲂闻言,不禁露出喜意,也众人纷纷安静下来,闹得最欢的几人脸色却变得煞白。
迎着众人目光,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年出现在众人面前。
少年不过十六七岁,身长却足有八尺七寸。用后世的标准来看,那就是足足两米,看起来有些消瘦,但白衣之下却隐藏着令人战栗的力量。他眉宇之间与陈通有些几分相似,但气质却更类赵云,一身隐而不发的气势宛若潜龙。
少年神情坚毅,岳峙渊渟,往帐中一站,竟压得众将喘不上气来。
此人正是陈通的胞弟陈三郎。陈三郎武勇绝伦,犹胜其兄,乃是军中第一猛将,在来军中的第一天就打边全营无敌手,害得联军的几员悍将见到他就躲。
尤其是在陈通被围的当日,陈三郎单枪匹马就敢杀入上百贼军当中,将陈通从必死之局中生生的拉了出来。
听闻最后退回的士兵说,那一战打得血流成河,横尸遍地,堆成的尸体有小山那么高。陈三郎披创十余处,犹战不退,贼军不敢接其樱,所至之处,贼兵纷纷退避。最后陈三郎阵斩贼军主将,耀武扬威而归,贼军不敢追。
当然,这并不是诸将畏惧陈三郎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大军败退之际,陈三郎于乱军中打探陈通位置,偶遇了溃败而回的魏家的嫡子魏政,当时魏政只顾逃命,敷衍不知,被陈三郎一合斩杀当场,魏家畏其威,事后竟作不知,由是凶名传于全军。
魏嬴见众人畏畏缩缩不敢应声,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三郎这是何意?这可是帐中诸将共同商议的结果,难道三郎想要违逆众意吗?”
“这我不管,谁能过我三个回合,我自会放他出账!”
看着陈三郎手中那杆六七十斤的大铁枪,众将相视一眼,心中微微一寒。
魏嬴脸色微沉,本想着借众人之意压他一头,没想到陈三郎虽然自幼喜好读书,养出了一副儒雅谦和的气度,说出的话却蛮不讲理。偏偏众人却敢怒不敢言。
不想这时却有一人站了出来,直接坦荡的问道,“既然如此,想必是三郎有别的高见了”
此人正是张鲂,他知道陈三郎不但勇猛过人,谋略胆识更胜其兄,既然敢拦住众人,想必心有所持。
果然三郎微微一笑,朝众人朗声而道,“诸位可能已经意识到,真正使大家畏惧的是龚王二贼联手,并非是什么龚贼强悍,势不可制。龚贼虽然小胜一场,声势大涨,但实际上他这几年积攒的家底早在这一个月内消磨殆尽了,虽然增加不少乌合之众,实力却不增反减。否则龚都早就趁着联军人心不定的时候杀了过来,一举奠定胜机,哪里会给王蒙来南顿摘果子的机会呢?”
陈三郎一下子就点在了问题的关键上,营中的诸将思忱片刻,认为确实如此。
联军已经和龚都打了一个多月了,要说一开始对黄巾还有什么畏惧的话,那么现在这点畏惧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没了。联军根基未损,虽然上次惨遭大败,但按照双方实力损失来说,对联军而言,却只能算作是小挫,形势却未必有魏嬴说的那么恶劣。王蒙若是不来,众人虽不见得有什么胜机,维持勉强不败,却也不是没有什么可能。
见众人意动,陈三郎继续振奋人心,“王蒙既然已经打下了整个西华,一个县的利益,短时间内是吃不下去的。那诸位想过没有,他为什么放着嘴边的利益不去吃,反而到南顿来与龚都抢食吃呢?”
陈三郎环顾一周,话语发人深省。
“原因很简单,龚都是黄巾在郡北十县黄巾中名义上的盟主,一旦龚都拿下南顿,王蒙就再也没有染指盟主宝座的机会了。因此听闻联军受挫,他便匆匆忙忙地赶来摘果子,打算名利双收。可一旦龚都受阻,王蒙就绝不会继续东进,只会躲在西华坐山观虎斗,岂会为龚都消耗自己的实力?所以我们有的是时间与龚都周旋,何愁没有时间去寻找打败龚都的机会?。”
话音一落,底下一片骚动,连开始闹得最凶的几人也一脸振奋。能够一起打败贼军,谁又愿意回去孤军奋战?
帐中众将纷纷鼓动起来,语气中充满了振奋。
“没错,龚贼虽然厉害,我军也不见得弱了。”
“三郎言之有理,但不知该如何阻击龚军呢?”
“不知三郎还有何策,还请一并道来。”
陈三郎一摆手,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龚贼前几天虽然胜了一阵,但力量折损得比我们还厉害,唯一的优势就是士气高涨。而我们却有两个劣势,一是士气不振,二是群龙无首。想要扭转却很简单,正所谓哀兵必胜,只要拿魏政的人头祭奠家兄,我军的使其不但不会下降,反而会反压低人一头。至于盟主之位更是简单,谁能杀了魏政,谁就是盟主!”
陈三郎话音一落,帐内顿时炸开了锅。
各家私兵当中,最数陈家的精锐,虽然现在只剩有二百余人,但却个个以一当十,都是难得的精锐。
尤其是陈通又从联军当中将作战最勇猛的一百人选拔了出来,独立成军,组建了一支陷阵营。陷阵营中的士兵每杀死一个敌人后,都会被赐予了一根凶擒的羽毛,表彰其武勇。当禽羽插遍全军的时候,陷阵营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白毦兵。
手里掌握着这样的三百精锐,陈家的底气自然足,说得话也无人敢于忽视。
众将虽然眼红,却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敢出声。
魏嬴更是出言嘲讽道,“三郎当真是好算计!魏政躲在龚军当中,哪是那么好杀的?成了,令兄的仇自然得报,新盟主照样要依仗陈家。不成的话,联军想要抗衡龚都,更是只能依靠陈家。好处可全让陈家占了,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好事!”
说实话,陈三郎的谋略远胜其兄,连魏嬴都暗自佩服,按他所说的那样,联军未必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他魏嬴做梦都想获胜。
魏赢之所以极力反驳陈三郎,并不是因为陈三郎将他先前的论调驳的体无完肤,使他丢了脸。在他看来,脸面值几个钱?更不是因为魏政之死,魏政死了,他魏嬴才有了继承家业的机会。他这样做,自然是站在家族的角度上,他要通过各种方式潜移默化地提高家族在县里的地位。
魏家地位有没有提升不知道,但他的话却成功挑起了众人对陈家的一丝反感,但陈三郎却仿佛毫无所觉,只是淡淡地问,“不知魏将军有何高见?”
魏嬴狡黠的一笑,恭敬的道,“既然方法是三郎提出来的,陈盟主又是令兄,不若就将这个人任务交给三郎吧!三郎若是做到,魏嬴自然是第一个赞同三郎成为盟主。只不过我们的时间却是不多了,三郎恐怕只有几天的时间。”
话音一落,诸将一片愕然,随后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长兄如父,杀父之仇哪有子女不报,交给被别人的道理?若陈三郎真有本事,兄死弟替也没什么,反正陈通本来就是联军的盟主,陈家在联军的影响力又最大。
于是众将纷纷附和,唯有张鲂对众人的反复无常不屑一笑。
魏嬴却有自己的考虑。虽然他想在军中另树一帜,他却不想彻底得罪陈家,并且最根本的是打败龚都才是当务之急。
此时若是成了的话,他魏赢就是此次献计的大功臣,陈三郎事后也没什么借口报复自己;若是不成的话,现在陈家只有陈三郎一个男丁,也就没有什么得罪不得罪陈家了。
环视一下众将不舍又暗暗庆幸的表情,陈三郎突然间感到索然无趣,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也就懒得去理魏嬴话中的机锋。
“也罢,三日之内我必取郑启狗头来见!”
……
郑启一扫之前的恐惧忧虑,焦躁不安,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小人得志的猖狂。
在郑启临阵转投黄巾之后,很多人都不理解,连跟郑启一起过来的心腹也满腹抱怨,龚都军中的士兵更是冷嘲热讽,轻蔑不屑。
也怪不得众人如此。
在这样一个家族至上的年代里,连荀彧、荀攸、荀湛这样的大才,都得乖乖地为了家族的利益,投靠不同的诸侯,有的甚至在历史上不顾名声,两易其主。你郑启算什么东西,好好的嫡子不做,使家族受累,却去给贼寇当狗?还为此断掉了一条臂膀,你郑启是傻子吗?
但郑启当然不认为自己是个傻子,他有自己的想法。在他眼里,属于自己掌控的家族,才是自己的家族,不是自己的家族,凭什么要自己拿前途去守护?
于是,当龚都使者前来之际,他心中野心熊熊燃烧了起来,最终做出了一个瞠目结舌的决定,这个决定改变了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