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府。
“诸位大人,这京察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下人们端上香茗后,李宏宇神色严肃地问向了在座的周嘉谟和崔景荣四人,他刚回京城并不知晓京察的结果。
“唉!”
周嘉谟闻言顿时叹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几分怒容,“此次京察弹劾两京官员多达三百三十八人,简直是触目惊心,东林的那些人这次要把朝堂上对他们不利的官员一网打尽!”
京察的结果出来后,朝中非东林党的各派系官员之所以会炸了锅,是因为皇帝通常会根据京察结果来任免和升迁官员,这意味着那些在京察中被弹劾的官员凶多吉少。
毕竟,能被皇帝任命为京察主官的官员都是皇帝信任之人,故而皇帝可不会重新审查那些被弹劾的官员是否是被诬陷的,即便是有无辜之人被牵连也只能自认倒霉。
试想一下,六年一次的京察弹劾者过了百人,京察时间近乎一年,朝廷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重新审查?
再者说了,古代办案不像现在这样讲究证据,只要有证人证言那么那些受到波及的官员就很难全身而退。
况且,大明的皇帝通过京察来平衡朝中的派系关系,因此岂会过多地干涉京察结果?
虽然齐楚浙三党的官员事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这次京察要倒霉,可万万没想到这次京察会把朝中诸派系以及中间派的脑悉数波及,这可是大明立国后从未有过的事情,打破了官场上的势力平衡。
崔景荣和孙如游是齐党和浙党的人,这次京察结果一出来自然坐不住要帮齐党和浙党出头,周嘉谟和林尧俞这样的中间派官员也被震动,不得不打破沉默以图自保。
“李少傅,你不知道,**星这次不仅把亓诗教、赵兴邦、官应震和吴亮嗣四位**********的给事中污蔑为扰乱朝政的‘四凶’,而且还特意写了《四凶论》一书,竟将四人比作虞舜时期的浑敦、穷奇、檮杌和饕餮四种凶兽,实在是欺人太甚。”
等周嘉谟的话音落后,崔景荣不由得恨恨地说道:
“四人不过是惩治了东林的那些不肖之徒罢了,并无违法乱纪之事,结果却被东林的人如此诬陷,实在是令人忍无可忍。”
李宏宇闻言不由得默然,对于亓诗教、赵兴邦、官应震和吴亮嗣四人这次为何会被主持京察的**星和孙玮定为“四凶”,他自然清楚其中的缘由。
虽然亓诗教四人只是给事中,但由于是言官故而有着弹劾百官的权力,故而成为了齐党和楚党的领袖,万历辛亥京察以后东林党人节节败退,多半就是败在了亓诗教四人的手里。
因此,东林党人自然对四人无比痛恨,正好借着这次京察搬掉这四块绊脚石,那么齐党和楚党随之将树倒猢狲散,难以再跟东林党相匹敌。
值得一提的是,同为东林党的吏科都给事中魏应嘉是东林党温和派的一员,认为**星对亓诗教四人的处置过重,并不赞同**星这样做。
试想一下,如果**星所确定的“四凶”皆出自六科,那么六科的给事中们颜面何在?六科岂不是成为了大明藏污纳垢之所,这使得魏应嘉这个六科之的吏科都给事中如何面对世人!
可**星却坚持已见,并且特意撰写了《四凶论》一文,把亓诗教、赵兴邦、官应震和吴亮嗣比作虞舜时期的浑敦、穷奇、檮杌、饕餮四个凶兽,主张********,按照舜帝流放四凶的办法把亓诗教等人驱逐出朝廷,免得为祸京城。
此时此刻,**星绝对想不到,他今日用《四凶论》把亓诗教四人比喻为四个上古凶兽,来年朝堂之上各派系依靠天启帝进行反击,编成了《东林点将录》,将东林党的人视为了梁山造反的一百零八个星宿。
这可不是赞美东林党,而是说东林党结党营私,为祸朝纲,是不折不扣的奸邪之党。
“李少傅,你也知道,朝中有些官员自成一派,甚少涉及朝堂上的争端,可仅仅因为在‘三案’中与东林的人意见相左,就被东林的人扣上了奸党羽众的帽子,趁着这次京察予以打击,他们这是要垄断朝政呀!”
见李宏宇陷入沉默,林尧俞不由得开口,一脸无奈地说道,作为六部尚书中唯一一个非东林党的尚书,他现在感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等东林党收拾完了亓诗教等人后,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他这个六部中的“异类”了。
显而易见,林尧俞不会加入东林党,除了政见不同外像他这样的高官显贵最为注重脸面,岂会低声下气地放弃名望去依附东林党?
李宏宇闻言唯有报以苦笑,看来**星等东林党激进派这次行事还真的颇有秋风扫落叶之势,把朝堂上持反对意见的官员一扫而尽,这样东林党以后就能独掌朝政。
换句话而言,东林党这次把朝堂上其他派系的官员悉数得罪,一旦那些派系的官员联合起来反击的话那么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不过,此时东林党的人正值春风得意之时,哪里会想到这些,在他们看来东林党已经掌控了朝局,根本就不怕那些被弹劾的人翻身。
“几位大人,赵大人他们弹劾的可是实情?”
听闻林尧俞的话后,李宏宇沉吟了一下问道,心中暗自苦笑不已,连大明官场上中间派官员的领袖周嘉谟和林尧俞都急了,那么由此可见此次京察结果的严重。
而且,这次的京察使得大明的朝堂之上只有两个派系,一个是东林党,另外一个就是非东林党。
实际上,李宏宇此问完全是多此一举,他虽然不了解别人,但楚党的两个领袖官应震和吴亮嗣的为人他是知道的。
以权谋私的事情两人肯定做过,但大明官场的风气如此,东林党的人照样这样做,要不然大明的那些京官为何富得冒油。
因此,官应震和吴亮嗣的行事根本没有达到违反乱纪和祸国殃民的地步,至于“四凶”更是无从谈起。
必看大明的文人治国理政不行,但玩笔杆子和耍嘴皮子绝对是历朝历代一等一的高手,堪称内斗的行家,无论道听途说也好还是信口胡诌也罢,总能轻而易举就能给人安插一些莫须有的罪名。
但是,李宏宇必须问出这句话来,他毕竟不是官应震和吴亮嗣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两人私底下有没有做那些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实情?”
孙如游闻言顿时就是一声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按照他们的行事标准的话,东林至少有一大半人也要被弹劾!”
“李少傅,皇上的身边现在差不多都是东林的人,受到了东林那些官员的迷惑,现在连本官想见皇上一面都难,唯有请李少傅向皇上禀明实情。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在那里品着茶的崔景荣放下手里的茶杯,叹了一口气后向李宏宇说道,“唉,现在皇上恐怕也只能听得进李少傅的话了。”
“几位大人放心,本官受万历爷和先帝的恩惠,一定会尽心辅佐皇上,维护大明律法纲纪。”
李宏宇闻言向面色一整,郑重其事地向崔景荣四人点了点头,事已至此他已经别无选择,唯有硬着头皮卷进这场京察之争中。
“有劳李少傅了。”
周嘉谟和崔景荣四人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向李宏宇拱手说道,李宏宇可谓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唯有李宏宇才能说服天启皇帝改变此次京察结果,避免东林党一枝独大。
李宏宇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晚上的时候他被吴亮嗣等被东林党此次京察弹劾的重要官员喊去诉苦,一直折腾到深夜才回来连晚饭都没吃。
毕竟现在东林党都已经把刀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因此吴亮嗣等人哪里还有吃饭的心思,他们不吃的话李宏宇自然也不好单独用餐。
“宇哥哥,昭祥郡主下午来了府上一趟,让我把这封信交给你。”
得知李宏宇依旧饿着肚子,秦月连忙让家里的下人们准备宵夜,趁着李宏宇在书房等候饭菜的时候把一封密封的信交给了李宏宇。
“这是谁写的?”李宏宇翻看了一下信封,现上面没有任何字,不知道是何人所写,于是感到有些奇怪,问向了秦月。
“昭祥郡主没说这封信是谁写的,只说你看了后自会知晓。”秦月摇了摇头,觉得此事非常蹊跷,朱婉婷还是第一次行事如此神秘。
李宏宇立刻意识到这封信应该不简单,并且隐隐约约猜到了信的主人是谁,因此连忙拆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信件查看了起来,能让朱婉婷这个郡主充当信使的人可凤毛麟角。
“看来,咱们能提前回乡了。”等看完了信,李宏宇不由得微微一笑,向身旁的秦月说道。
“是皇上的信?”
秦月见状眼前一亮,不由得娇声问道,她原本就怀疑能让秦月跑腿的人与皇家有关,现在看来肯定是天启皇帝写的信了,要不然李宏宇也不会说提前回乡了,这可是只有天启皇帝才有的权力。
“皇上为这次京察可没少操心呀!”李宏宇闻言点了点头,然后把手里的信交给了秦月。
“宇哥哥,皇上这是……”秦月看完信后顿时大吃了一惊,神色惊讶地望向了李宏宇。
“皇上这是要下手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看来朝堂之上少不了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李宏宇微微颔,脸上流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东林党这次看来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见李宏宇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秦月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连李宏宇都无法阻止的话,那么大明的朝堂上恐怕要有一场血光之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