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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紫禁城,文渊阁。
文渊阁位于紫禁城东华门内侧的文华殿后面,阁前有着东、西两排平房,被一道高高的院墙围了起来,一眼望上去非常普通,跟周围的建筑没什么不同。
不过,由于文渊阁是内阁的所在地,故而这座不起眼的小小院落就有了非凡的意义,成为了大明行政中枢所在,各部院和各地的奏章首先要经过内阁的批复后才能送给皇上御览。
“李解元,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待明儿一早有人会送你出宫。”李宏宇被一名内侍领进了文渊阁的院子,进了东面一排平房的一个房间后,指着屋里的一张铺好被褥的木床说道。
说完后,那名内侍就起身离开,由于紫禁城的城门已关故而李宏宇晚上唯有在文渊阁里住一晚上。
屋里有两张床,一左一右地靠墙摆着,另外一张床上睡着一个人,由于天色已晚故而正在熟睡。
李宏宇望了对方一眼后懒洋洋的伸了一个懒腰,脱衣钻进被窝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从万历皇帝的反应来看他今天应对得不错,这使得他心情比较舒畅。
“这位仁兄,开饭了。”第二天一早,李宏宇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耳旁响起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多谢仁兄。”
李宏宇睁眼一看,只见一名身穿官袍的青年正立在床边望着他,而一旁那张床已经叠好了被褥,立刻意识到这名青年就是跟他同住的人,连忙坐起身拱手道谢。
令李宏宇感到有些奇怪的是,那名青年身上的官袍竟然没有品级,换句话来说就是不入流的官袍,这使得他顿时感到有些奇怪,要知道这里可是文渊阁,岂是那种不入流的官员所能进来的?
“难道是庶吉士?”不过很快,李宏宇就想起了一件事情,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
除了内阁阁老外,在文渊阁当值的官员主要有两类人,一类就是协助阁老处理事务的官员,另外一类就是在此学习的庶吉士,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负责给皇帝起草诏书,以及讲解经籍等。
庶吉士最早出现在永乐二年,隶属于翰林院,选进士之长于文学及书法者充任,由科举进士中排名前列、有潜质者被授予庶吉士的身份,让他们先在翰林院内学习,之后再授各种官职。
正统朝以后形成了庶吉士的定制,每科殿试的二甲进士以及三甲前十余名进士得以参加选拔庶吉士的考试,考取中即为翰林院的庶吉士,俗称“选馆”。
值得一提的是,庶吉士并不是官职,因此考中庶吉士的进士由于没有职务故而也没有官阶,所以才穿不入流制式的官袍。
明代的翰林为朝廷储材之地,正统朝后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
故而,庶吉士也号称“储相”,能成为庶吉士的都有机会平步青云,例如万历年间内阁首辅张居正即是庶吉士出身。
庶吉士的任期与殿试的周期一致,为期三年,期间由经验丰富的翰林为教习,授以各种知识。
三年后,在下次会试前进行考核,俗称称“散馆”。
成绩优异者得以进入翰林院,授于翰林编修或翰林检讨的职务,正式成为翰林,称“留馆”。
其他的庶吉士则派往各大部院衙门任职,有的人也会派遣到地方上担任要职,比起其他的进士他们的庶吉士出身会通常会使得他们在仕途上平步青云。
李宏宇端着碗筷跟同屋的青年出门后,这才发现院子里已经围着不少人,都是身穿官袍的官员,其中有一些人穿着同样没有官阶的不入流制式的官袍,很显然是在此学习的庶吉士。
宫里的内侍已经送来了早饭,有粥、饼、馒头和各类小菜,种类虽然不算丰富但看上去非常可口。
由于李宏宇穿着一身便装,所以排队打饭的时候在人群中显得颇为显眼,引得周围的那些官员们纷纷侧目而视,暗地里猜测着他的身份。
等打好了饭菜,院子里的人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吃饭聊天,或蹲或坐或站。
李宏宇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自然跟着同屋的那名庶吉士混了,幸运的是那名庶吉士还好打交道,领着他跟围着一张石桌吃饭的几名庶吉士会合。
“彦演兄,这位兄台是谁?”那几名庶吉士正在谈笑,见了身穿便装的李宏宇,一名庶吉士有些狐疑的问李宏宇同屋的那名庶吉士。
“看我这记性,还没问兄台是何许人也?”与李宏宇同屋的庶吉士闻言不由得伸手拍了一下前额,笑着问向了李宏宇。
“诸位兄台,在下湖广戊午科乡试解元李宏宇。”李宏宇闻言连忙放下手里的碗筷和馒头,一本正经地向在场的几名庶吉士行礼。
“湖广的解元?”听闻此言,现场的几名庶吉士不由得惊讶地上下打量着李宏宇,他们自然不是惊讶李宏宇的解元身份,而是以李宏宇的资格好像无法入宫,更不能进入文渊阁了。
“皇上昨天召在下进宫觐见,由于事毕天色已晚,故而在下唯有在这里留宿一晚。”李宏宇知道在场的人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于是不动声色地解释着。
“原来是这样!”这时,周围的几名庶吉士不由得微微颔首,明白了李宏宇为何会进宫,但同时众人也对李宏宇进宫的目的感到好奇。
毕竟李宏宇只是一个小小的解元,好像没什么事儿能让万历皇帝特意找他见面,而且还夜宿文渊阁。
“不知几位兄台如何称呼?”对于李宏宇来说,这可是结交这几位庶吉士的绝佳时机,因此向其一拱手后沉声问道。
几名庶吉士闻言纷纷向李宏宇拱手回礼,自报了家门,虽然李宏宇现在只是一个举人,但他是湖广的解元,保不准能在明年的会试中金榜题名,进而也成为庶吉士,故而大家肯定要给他这个面子。
“在下福建泉州人氏洪承畴,字彦演。”与李宏宇同一屋的那名庶吉士是最后一个介绍的,微笑着向李宏宇拱手说道。
“洪承畴?”李宏宇闻言顿时怔在了那里,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色,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遇上明末清初历史上最著名的一个人物。
“李解元,你认识在下?”洪承畴见李宏宇神色愕然地望着他,顿时感到有些奇怪,不由得开口狐疑地问道。
“不,在下的一个朋友与洪兄同名,一时感到有些诧异。”李宏宇回过神来,笑了笑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有机会的话不妨介绍给在下认识认识。”洪承畴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大明人口众多,同名同姓之人数量不少,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庶吉士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在一起的时候自然谈论朝中发生的大事,现在大明朝最大的事情自然是辽东的战事,故而李宏宇无形中就得到了很多辽东战事方面的消息。
从洪承畴等人谈论的事情上李宏宇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万历皇帝对这次剿灭女真人叛乱是势在必得,从全国卫所抽掉了近十万主力军队前去辽东,其目的自然是一举击溃胆敢犯上作乱的女真人。
李宏宇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为何万历皇帝会见他了,除了他的那道平辽策显得有些特立独行外,恐怕万历皇帝心中也对这次与女真人的战争感到忐忑,毕竟他的年岁已高没有多少精力和时间去应对辽东的事务。
想到这里,李宏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对于早就知道战争结果的他而言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杨镐被努尔哈赤击败。
他总不能跑到万历皇帝面前说他能未卜先知,占卜到了明军的失败,因此必须要让杨镐改变分兵而进的战略,那样的话恐怕他的仕途也就随之完了,万历皇帝岂会让一个神棍在庙堂上位居高位?
再者说了,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李宏宇就算能阻止杨镐分兵,可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杨镐无法消灭努尔哈赤,势必使得战争陷入僵持,撑到最后胜利的还是努尔哈赤,大明的灭亡依旧不可避免。
“彦演兄,小弟在内城安了家,彦演兄以后有机会可要前去做客,小弟让厨房做几样楚菜给彦演兄品尝。”
早饭后不久,一名内侍前来找李宏宇,准备送他出宫,李宏宇跟洪承畴告别的时候热情地发出了邀请,洪承畴能在二十年后在大明和满清都能身居高位,自然不是等闲之辈,他肯定要予以结交。
“在下还从未尝过楚菜,又机会一定前去叨扰。”
洪承畴闻言笑了笑,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李宏宇虽然还没有金榜题名但却能受到万历皇帝的召见,他自然不会轻视李宏宇了,天知道李宏宇有什么来头。
李宏宇也跟着笑了起来,再度向洪承畴拱了拱手,抬步跟着那名领路的内侍离去,看来他这次进宫可收获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