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的颜色并不衬周渡,但沈暮巧妙地在上面绣了许许多多成双成对的鸿雁,抖开婚服,完全就是一副百雁南飞的场景。
不仅美且寓意极佳。
白头偕老,至死不渝。
沈暮用他手中的针线,一针一线的在祝福着他和沈溪。
周渡动作轻缓地穿上这件满含寓意的婚服,眼角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湿润。
在过去的二十七年里,他从未想过,有天他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爱人和家人。
他一直以为他穿越到此地,是上天的抛弃,是世界的遗弃,却从未想过,这或许新生的开始。
周渡穿好婚服,眼睫下垂,在烛火的照耀下,指尖一点点摩挲着袖口处的振翅南飞的对雁。
今日是一年里的最后一日,他将过去所有折磨的,挣扎的痛苦就留在这里了,明日是新年的伊始,从此他将从全是污泥的黑夜里走出来,奔赴全新的独属于他的光明新生。
周渡阖上眼,棱角分明的下巴下无声地挂着一滴泪珠,悬悬落下,坠到地板下,摔得四分五裂,宛若枷锁打碎,破茧成蝶般美丽。
沈溪火急火燎地忙完厨房里的事,天都快亮了,沈暮将他qiáng行提回房里,拿着胭脂水粉一点一点耐心且细心地往他脸上涂抹。
修长的手握着细长的眉笔往沈溪眉眼上描摹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眼底无端地红了红。
突然意识到,这个自他十五岁就带大的孩子啊,即将在今日嫁给别人。
这一刻他有点领悟到了小溪当年为何那么不喜欢平安了。
因为太不舍了。
一旦沈溪今日出了这个门槛,他便在也不是那个满心满意追着自己喊小舅舅的小溪了。
不止沈暮红了眼,沈溪的眼眶也是红的,他与小舅舅相依为命十三年,一路风雨雨过来,早就不是父子甚是父子了。
沈溪握着沈暮略略颤抖的手,眼中聚满水气,颤声道:“小舅舅。”
这声小舅舅把沈暮思绪重新拉了回来,沈暮稳了稳心神,笑道:“不许哭,一哭妆就花了。”
他重新挚笔与沈溪描眉:“出嫁就要大大方方,开开心心的,往后和周渡和和睦睦,高高兴兴的生活。”
“我知道了,”沈溪硬生生把眼泪吞了回去,重新露出个笑容来:“小舅舅以后也要和平安舅娘两人和和美美,快快乐乐的生活。”
沈暮的带着些许胭脂的笔勾勒到沈溪右眼颜色越发鲜艳的红痣上,轻轻笑笑:“知道了,往后大家一起都好好的。”
画好妆,沈暮又直起身去给沈溪梳妆,今天的发饰是重头戏,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jīng力,才能编出一个jīng美绝伦的发饰来。
沈溪看着铜镜里愈发俊俏的自己,突然福至心灵地开口问道:“小舅舅,你什么时候学的刺绣,描眉,还有编发。”
这些都是女子做的事,但他小舅舅一个男子却做的比女子还要好,沈溪跟沈暮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去的。
许是沈暮jīng神处于太集中的情况下,他一边编发一边取下口中含着的发簪,听到沈溪问起,脱口而出道:“那年与平安自醉金坊路过时,我见平安盯着舞台上的花魁目不转睛,以为他喜欢,此后去醉金坊给楼里姑娘治病时,特意向她们请教的。”
沈暮说完盯着镜子里笑得狡黠的沈溪愣了愣,知道他这是被沈溪套话了,气恼地揪了一下沈溪的发丝:“长大了,翅膀硬了啊。”
沈溪一个吃痛,但嘴上依旧不放过沈暮:“所以,那日下午你将我锁在屋里,还打扮成那样,是去引诱……”
沈暮吼他道:“不许再说了!”
沈溪肚子都笑痛了:“那我翻窗出现在你们房里的时候,小舅舅你究竟躲在哪儿?”
他当时可是把整个房间都翻遍了都没有找到沈暮,至今没想通沈暮究竟躲在哪儿。
沈暮耳尖都通红了,他都能说他躲在平安身下么,没点眼力见的小鬼,居然再那种时候找他。
沈暮红着一张脸捂住沈溪的嘴,恼羞成怒道:“闭嘴!”
沈暮不说,沈溪也大概猜到了,他当时唯一没找的地方的就是秦毅的披风里,因为秦毅当时的神情实在是太凶了,仿佛要将他给生吞活剥了一般,他不敢靠近他。
这么多年,好几次午夜梦回,他都在秦毅那般凶恶的神情中吓醒过来,从未细思过什么。
现在知道缘由后,往日的噩梦一下子就变得不可怕了,反而觉得很好笑,当时的秦毅应该是怕极了他去翻他的披风找小舅舅。
沈暮把红盖头给他披上:“不许笑了,再笑我今夜也和平安去你新房敲门。”
沈溪在盖头下笑得更大声了:“有小舅舅你的前车之鉴,我们会记得锁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