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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伤残老兵

  常青简直把许勋安的话当成圣旨,赶紧跑去煮粥。唐洛儿站在那儿不动,看着师傅,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个师傅真不错,果然不会坐视不理。

  她把一个柳条编的小篮子拎到许勋安跟前,里面全是新鲜挖回来的草:

  “师傅,你看这个,还有这个、这个-”她一一地拿出来让许勋安检查,“能不能给老人家用?”

  许勋安认真看了一眼,非常熟悉,都是最常见的药草,不由地在洛儿脸上扫视一番,问道:

  “你怎么认得这些?”皇宫里应该没有吧,就算有,她一个四岁的小郡主如何能认得,又不是名贵的人参灵芝。

  “我不认得啊!”唐洛儿眨着眼,狡黠一笑,“我挖回来让你看看呀,到底有没有用?我们煎了给老人家吃,这样他就不用花钱买药了。”

  许勋安:……你猜我信不信呢!

  唐洛儿才不管他信不信呢,她想着,反正我不承认,你能拿我怎么样。因为是许勋安,她知道他不能拿她怎么样,所以有些任性,还有些得意。万一外人要问,她就说是师傅教的好了,反正师傅能耐大,也许并不比如婆婆差。

  她展示完自己挖的药草,才注意到师傅浑身跟水洗了似的,脸色也有些苍白,赶紧转身出去,跑到小毛驴车上,从包袱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让师傅赶紧换上,转身又去了灶房,打来一盆水,虽然只有几天的相处,她觉得师傅很爱干净,一定受不了满身的汗味。

  许勋安看见小徒弟端着一盆水过来,还挺欣慰,这个徒弟没白收啊,还知道体贴师傅,不过力气太小,端盆水都费劲,晃晃悠悠溅了一脸,就这样还笑呢。

  许勋安担心她摔了,顾不得浑身的酸软,赶紧起身接过来。这里连一张案台都没有,他直接放在地上,把帕子在水里投一遍,先擦脸,再擦脖子,擦完觉得不过瘾,干脆把上衣也解开,准备连身上也擦一擦。

  站在旁边的唐洛儿措不及防,师傅怎么说脱就脱呢,赶紧转身,倒腾着小腿慌乱地往外跑,被破门槛绊了一跤也不喊疼,爬起来接着跑。

  许勋安看着慌乱逃跑的小徒弟,心想这么点小人还挺讲究,以后还是注意点吧,免得让小徒弟误会自己是不正经的师傅。

  洗洗擦擦果然清爽了许多,肚子却饿了。正好常青煮了满满一锅杂粮粥,他也不客气,自己到灶房盛了一碗,围着灶台就喝了。

  说是杂粮,其实里面只有高粱和小米,被煮的黏黏糯糯的,挺好吃。可是一碗下肚,他就吃不下去了,味道太淡,像他这种重口味的人,没个小菜,还真吃不下去。

  幸好常青给切了一个咸菜疙瘩,虽说只是用盐简单腌制的小菜,可是甜脆可口,他就着小菜又喝下一碗粥。

  碗还没放下,就听见外面有人进来,进门就喊“六安大哥”。许勋安弓着身子走出灶房,差点被来人吓了一跳。

  一个长发披肩的男子,穿着破布衣衫,用一块破布条子包在头顶,人长得黑壮黑壮的,瞎了一只眼,也用布片子缠着,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加勒比海盗呢!

  “海盗”手上拎了一块肉,看到许勋安微微点点头,把肉交给常青,就扎进茅草屋去看王六安了。

  “六安大哥,俺今天猎到一头野猪,给你送一块肉。”

  王六安把喝粥的碗放下,面上一阵喜色,招呼“海盗”坐下,又让常青盛一碗粥过来,“海盗”连连推辞。

  眼下正是初春青黄不接的时候,家家都没有多少存粮了,更何况六安大哥治腿要花不少钱,日子过得比他们都艰难。

  “二毛子,你别跟我客气,今儿我遇见贵人,这条腿可能有救了,心里高兴!”

  这“海盗”是跟王六安一起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他们一波下来的有近两百人,都是在石堡城战争中受伤的。

  那是一场仗打得昏天黑地,最后以齐军大胜结束,大将舒翰一战成名,封了大将军,皇上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送进将军府,然而上万在那场战争中丧生的士兵连尸骨都找不到。

  他们能从战场上侥幸活下来已经感激涕零了,哪怕那笔抚恤金少的可怜,可是亲历过死亡的人,他们觉得活着就是一种幸运。

  “海盗”二毛子也发现王六安的脸色与往日不同,明显红润了许多,再查看一番他包扎整齐的腿,仅剩的一只眼感觉潮潮的,转头就往外走:

  “六安大哥,我去跟老秦和郭子说一声,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二毛子不等王六安回答,抹着眼泪转身就走,在院子里看见正在指导常青淘洗野菜的许勋安,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竟毕恭毕敬地向他鞠了一躬,深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奔出了院子。

  许勋安觉得毛骨悚然,王六安却知道,他跟自己一样看到了希望,想快点把这个希望传递给其它人。

  他们住的这个村子叫后山屯,刚好在风口子上,是长安城郊最穷的地方,那些皇亲贵族霸圈占土地都不屑到外这边来。

  朝廷每回征兵却从落不下后山屯,如今村子里一个青壮劳力也没剩下,他们这帮退下来得伤残兵就是主力。

  像二毛子这样还能上山打猎都算好的,大多数人连自己都养不起,更何况是家里还有老娘老婆孩子要养。

  这里雨水少,春天风沙大,一年四季,地里只能种一茬粮食,连顿干饭都吃不起,一天三顿喝得都是照得出人影的稀汤,就这也不能放开了喝。

  常青煮的粥倒没那么清透,主要是因为许勋安交代要给外爷吃饱,况且还有两位客人在。

  他给洛儿盛了一碗,他觉得这个小娘子看起来娇贵,可是一点也不娇气,看着就让人喜欢。

  他还教会自己辨认草药,随地可见的草药,他可以挖给外爷吃,也可以挖了换成钱,他心里记得这份恩情,所以从腌菜坛子里挑了一个最好的菜疙瘩,切成菜条,还滴了两滴平时不舍得用的菜油。

  “洛儿姑娘,你也喝一碗粥,尝尝我们这里的甜菜,可甜可脆了!”

  常青没有吃过糖,甜菜对他来说也十分难得,已经是他能拿出来的最像样的东西了。

  洛儿经过半天的观察,知道这个家已经穷困不堪,而且常青还没有吃饭,却小心翼翼地捧着满满的一碗粥让她喝,孩子的感情最是真切,让人难以拒绝。

  洛儿接过粗陶瓷碗,毫不犹豫地喝起来,喝了一小半,把碗推给常青:

  “我喝饱了,常青哥哥喝吧!”

  她擦了嘴边并不存在的残渣,笑得很满足,常青赶紧把切好的甜菜条递给她。

  甜中带咸,而且口感很脆,洛儿赞不绝口,吃了两条就被从房里出来的许勋安给叫了过去。

  “吃好了吗?咱们赶紧走了,天黑之前要还能赶到驿站。”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顾往车上收拾东西。

  他怕了,在屋里听王六安和二毛子介绍这里的情况他心里就不舒服。

  他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给王六安治腿也是迫不得已,碰上了而已,他实在帮不了他们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