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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话不宜多

  许勋安跟聂工交代了要做的物什,什么形状,多大尺寸,木匠需要通过这些来准备木材。聂工答应免费提供木头,许勋安也不跟他客气,也不会找他收专利费。

  他知道自己不是专业的木匠,不过是根据现代见过的式样画一张图,具体怎么做出来全靠木匠琢磨,这些都是人家的手艺,能免费给做出来就帮了大忙了。

  辞别了聂工,他也不回家,赶着驴车出城门,直奔南郊农庄而去。

  一条渭河自西向东从南郊流过,整个长安的沃土肥田都在南郊,这里的农庄全部被长安城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贵族世家占有,每年收上来的粮食真算得上“稻米流脂黍米白,公私仓禀俱丰实”。

  许勋安今天准备带着两个小朋友一起到城南化缘,他曾经假装过小和尚,对于化缘还是有些经验的。

  必须找有钱人,还不能是那些一般的有钱人,还得是有钱又有地位的有钱人。他们好面子,你找他们化缘,根本不用说太多废话,否则会破坏他们大度良善的形象。你只要表现的可怜谦卑,就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成就他们的好名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里的小常青,瘦瘦小小的,一身破衣烂衫,还真能代表后山屯那些人的形象,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拉下面子去乞讨,其实化缘就是乞讨,只不过和尚们喜欢说的冠冕堂皇而已。

  许勋安:“常青啊,你和你外爷平时都吃什么?”

  常青:“黍米粥!”他跟外爷平时吃的黍米粥跟这两天煮的黍米粥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平时都是带壳煮,煮出来的粥都能照出人影。

  许勋安接着问:“一天吃几顿啊!”

  常青低下头,心情有些低落:“两顿-”

  许勋安仍不放过他:“你吃的饱吗?”

  常青不知道安哥为什么一直问他这些,他已经伤心地不想回答了,眼圈通红,却不想哭出来,当着洛儿姑娘的面,他不想自己表现的太过脆弱。

  洛儿知道师傅这张嘴平日最爱讨人嫌,就算没有坏心眼,可是也不能总去揭人伤疤,没看见常青眼圈都红了,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看着都心疼。

  “师傅,你知道大齐朝最会做官的人是谁吗?”

  许勋安有些不想回答,反正不是他。他翻了个白眼,恹恹地回答,“不知道。”

  “众人都说姚崇宋景有雄才大略,子衡先生谦恭大义,就连现在那位也被人称颂,”现在把控朝堂的是那位口蜜腹剑的李玉甫,洛儿不便提起他的名字。

  “若要论做官做得最久,被大齐几代皇上和文武百官都忌惮且不敢轻易得罪的官员,唯有季真先生,您知道为什么吗?”

  许勋安认识季真,那位老先生已经年过八十,却依然在朝中任职,大朝会的时候,皇上有时候会让人给他一把椅子,可谓是隆恩盛宠了。

  许勋安不太喜欢季真,这人为官几十年,就没有做出过耀眼的政绩,简直是庸碌无为,占着茅坑不拉屎。

  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季真在朝堂上的威信却不低,简直一呼百应。他数次向永隆帝告老还乡,皇上都再三挽留。

  前段时间,他最终辞官成功,不仅得了皇上锦衣紫袍赏赐,还御赐了四匹西域宝马和一架御制马车,让他衣锦还乡。那可是四驱豪车,着实让许勋安羡慕了许久。他就搞不懂这样一个毫无建树的官员,怎么就值得皇帝挽留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难道你一个小屁孩就知道了?”

  “因为季真先生话不多啊!”

  洛儿早就猜到师傅的答案,眨着眼睛,无辜又无心地回答,许勋安差点就信了,看到她眼里狡黠的笑意,才知道小徒弟这是在嫌弃自己话太多,好气又好笑。

  “洛儿,你也别绕着弯儿地嫌弃师傅,我这是在教常青!”

  许勋安假装没有看见常青通红的眼圈,男人不论什么时候都要面子,尤其是哭的时候,最不想让别人看见。

  “常青,每天吃不饱肚子,你觉得丢人吗?”

  常青茫然地看着安哥,不知道怎么回答。以前他从来没觉得丢人,就是觉得饿,看见任何东西都会下意识地去想它能不能吃,所有东西在他眼里都被分为能吃的和不能吃的两种。

  洛儿姑娘教他辨认蒲公英,七星莲,枸杞芽,直到那个时候,他才对自己有羞耻感,觉得自己太狭隘了,只知道哪些青草苦涩难以下口,却不知道它们是可以治病救人的药草。那是第一次,他为自己的无知感到羞耻。

  安哥带着大伙在后山水泡子里捕捉锦鸡的时候,他们这伙人看到的只是锦鸡的肉,可是安哥却知道草丛底下还有蛋,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想要的不是鸡肉,而是锦鸡身上那些在他们这些百姓看来全无用处的鸡毛,还用那些鸡毛换来五百两银子。

  饿肚子并没有让他感到丢人,无知却是最致命的,就算有好东西摆在面前也不知道珍惜。他现在才发现,没有知识,双手再勤快也是徒劳。

  “常青,你要知道,饿肚子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贫穷也不是一件丢人的事,一直饿肚子,一直贫穷才丢人。

  咱们可以穷,但是不能穷酸,饿着肚子装清高,那是傻子才做的事,你以为那样别人就看得起你了?才不是,别人只会更加看不起你,穷得连裤衩都没有了,还要什么面子?”

  现代成功人士最常给年轻人灌的鸡汤就是这样,当年放下面子去赚钱的时候,你里成功就不远了,只要坚持下去,一直到成功,你所有失掉的面子都能用你的成功换回来,甚至更多。

  许勋安觉得眼下给孩子说这些他可能理解不了,只有通过实践,才能让他知道为什么要放下面子。

  “我今天带你过来,就是要让你认识一下什么叫穷,什么叫富,等会见了人,只管实话实说,就像刚刚回答我的问题一样,咱们能不能为村里的百姓筹到粮食就靠你了,”许勋安回头拍了拍常青的肩膀,问他,“能不能行?”

  常青坚定地点了点头,他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是更多的是想要去努力尝试。

  他表现的有些郑重,弄得许勋安都有压力了。毕竟有钱人的心思也不是那么好猜的,万一此行失败,极有可能打击常青的积极性,让他失去眼下这种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