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处黑咕隆咚的,也不知道赵海他们几个能不能找着这个地方,顺利把下川底的村民带过来,许勋安找了一块空地,把四周的枯草树枝归拢到一起,点起一堆篝火,好让赵海他们能够循着火光过来。
老艄公帮忙从四周寻了一些木头,把火堆架了起来,四周被照得透亮,这里不知道荒废了多久,大部分窝棚只剩下一个木架,遍地枯枝烂叶,荒草丛生,却正是一个避险的好地方,地势高且广,不易坍塌。
老艄公今年六十多岁,自小就生活在大禹渡附近,这里原本聚集了很多村落,发了几次大水以后,人淹死的差不多了,没淹死的也都搬走了,所以这一带虽然平坦近水是块好地,却很少有人定居在此。
他自己经历过三次大洪水爆发,小规模的决口更是年年都有,家人也都死在洪涝灾害中,他一个人靠着水性好胆子大,在渡口做了几十年的艄公,平日河水有什么异象都是他第一个发现。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的耳朵也越来越不好使,这次若不是许勋安提醒,他很可能逃不过这一劫。他是懂得感恩的人,特意向许勋安表示感谢:
“这次多亏小公子机警救了我一命,老朽感激不尽,以后一定天天为公子祈祷,求老天保佑公子好人有好报,长命百岁!”
许勋安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就问你一句话,一个月前,你有没有渡过一个器宇不凡的年轻人过河?”这老头真是油滑,竟想拿些空话来糊弄他,什么求老天保佑他长命百岁,许勋安不信那一套,还是来点实在的比较好。
老艄公连忙摆手,急得满脸通红,大声喊道:“小公子切勿强人所难,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吃的就是这碗饭,坏了规矩就没人再敢找我渡河,我也就没活路了,小公子救我一命还有什么意义?”
“我也不坏你们这行的规矩,只问一句,那人可否安好?”
老艄公没有说话,转过身去默默点了一下头,许勋安了然,拍了拍怀里的洛儿不再说话,洛儿把头埋进师傅的颈窝里,一个多月了,她总算知道阿爹安全的消息,眼眶里湿湿的,有些想哭。
夜越来越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山坡下面的路漆黑一片,还没有任何动静。
“不知道下川底能不能躲过这一灾!”老艄公轻声叹息着盯着下面的路。
许勋安没有说话,抱着洛儿,同样盯着下面的路。四周太静了,静的让人感到压抑。人在自然灾害面前总是非常渺小又无助,哪怕在经济技术发达的现代社会,人们在面对洪涝也要遭受生命财产的损失,更何况这样落后的古代。
他有些后悔把赵海等人派过去了,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及时逃出来,但是他还不想轻率地放弃,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
他放下怀里的洛儿,开始往篝火上架木柴,把柴架的高高的,火烧得旺旺的,让离得几十里地的人都能看见火光,洛儿明白师傅的意思,就着火光不停地在周围捡木柴。老艄公看着疯狂忙碌的两人,似乎知道了他们的想法,也加入进来。
三人像疯了一样地添木柴烧火,累得满头大汗也不敢停下,半边天都被火光映得的通红。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声,脚下的大地似乎跟着震了一震,然后又是死寂一般的安静,许勋安丢下手上的木头把洛儿紧紧抱在怀里,老艄公也颓然地瘫坐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山脚下隐隐透过一丝火光,然后隐隐约约传来人声,越来越近。洛儿感觉抱着自己的师傅猛地松了一口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点了一根火把举起来,凑到路口大声喊道:
“前面的人不要停留,往旁边让开再喘气,留条路让后面的人上来!”
脚步纷纷乱乱,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许勋安一直没敢放下洛儿,抱着她指挥下面的人群迅速上山,先上来的人喘息过后,也来不及休息,年轻力壮的主动燃气火把往山下去接应,一时间,从下面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大都满面泥沙或者汗水,看不清面容。
许勋安避开路口站在山坡上看下面的情形,感觉下面星光点点,竟然越聚越多,他问过老艄公,附近的村落只有下川底,人口不算太多。
仔细看去,下面的火星晃动的严重,竟是山上的火光映入水中的影子,河水竟然无声无息地漫到这里。
这个山岗少说也有百十米高,他倒不担心会被淹没,不过眼下天气并不明朗,如果下雨就糟糕了,没有地方安置,大家都得这么直挺挺地等着挨浇,到时候感冒发烧很容易引发传染病。再说了,也不知道会被困多少天,这么多人,恐怕连吃饭都成问题。
他心里正在犯愁,就赶紧身边站了一人,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他扭头一看,只见那人戴着箬笠,一身青布衣衫上溅满泥点,脸上橫一道竖一道地全是灰,依然难掩他出众的气质,微微一笑,就让人忽略他满身的狼狈。
“阿~”洛儿从火光下看清那张冲她微微笑着的脸,几乎要尖叫起来,被许勋安及时捂住了嘴,她赶紧消了音。
此人正是失踪一个多月的唐瑛,许勋安心里的先是震惊,而后又转为愤怒,他为他担惊受怕,担下欺君之罪,只为他能安全地离开中原这个是非之地,等待时机翻身成龙。
他却完全不当回事,此时更是大咧咧地出现在陕州,要知道不过十几天前就有好几批人潜伏在陕州想要谋他的性命。
他可以不图谋大事,可以不珍惜自己的性命,可是他一个人辛辛苦苦帮他养了一个多月的孩子,他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非常称职的师傅,为毛这人一身狼狈地出现,还能一眼就被洛儿认出来,而且还伸着手要往唐瑛怀里钻,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唐瑛把女儿抱在怀里,感觉沉甸甸的有些坠手,知道勋安把洛儿照顾的不错,心里的感激不能言表,重重地在他肩上拍了拍说道:
“不必担心,没人会注意到我!我听说你和洛儿被锦衣卫抓回了宫里,担心你们不能脱险,所以才急着赶了回来!”
唐瑛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他当初把洛儿留给许勋安照顾,也是怕自己身边危险重重拖累了女儿,毕竟宫里的那些亲人忌讳的只是他这个成人皇子而已,不会拿洛儿怎么样,他也相信许勋安的能力。
可是他心里牵挂着女儿,一直让人留意着长安的动向,得知勋安和洛儿被带回宫以后,他就马不停蹄地从边境往回赶,哪知他还没进长安就得知他们被放出宫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