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3.彼此利用
我望着车间里，那堆得跟小山一般的货物说：“部长，这么多的货，得分拣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部长转过头，抬了抬帽檐儿说：“第一次当工人吧？工人最不怕的就是活儿多，有活儿干，他们就不会失业；相反地，把活儿干完了，他们才害怕；不被工厂需要了，他们就吃不上饭。”
一边说，他就带着我，又返身绕着车间视察；“赵阳啊，咱们公司已经从国外请了专家，今晚就能过来维修机器；那些分拣员，都只是暂时的；用不了一周，等机器修好了，他们就该走了。虽说是月薪8000，但他们根本就干不了一个月；只是临时招过来应急罢了。”
我赶紧不解地问：“可劳动合同都签了啊？要是干完活儿就撵人，人家不告公司违反劳动法吗？”
部长却得意的捏着帽檐儿说：“你的合同，跟他们可不一样；你的是正式合同，他们都是临时雇用合同。下层的工人们，哪儿懂什么劳动法啊？当然，就算他们知道合同有漏洞，这活儿他们也抢着干；他们不干，有的是人干。在咱们国家，劳动力便宜着呢。”
他的这一席话，弄得我心里特别不舒服，满满的歧视和不尊重，下层的劳动者；可这就是社会现状，是外出打工者的悲哀。没有文化，真的太吃亏了，连一个小小的工厂部长，都能在合同上戏耍他们。
随后他带我回了部长办公室，位置在厂房的二楼，里面还挺宽敞的。
“哎呀，这才刚开春不久，天儿就这么热了，真是口干舌燥啊！”他往办公桌前一坐，晃着自己的空杯子说。
我要是连这点儿眼力价都没有，那这些年可就白活了！于是我赶紧从他手里接过杯子，又左右看了看，发现饮水机旁有茶叶，就是那种价格很便宜的茶叶。
我给他泡了满满一杯茶，然后轻手轻脚地端过去说：“部长，天儿热了，再喝这种茶叶就不合适了；我家有几盒上好的绿茶，明天我带过来，给您润润嗓子吧？！”
听到这话，部长的脸上都乐开了花；他吹着茶叶沫子，轻抿了一口茶水，然后乐呵呵地指着我说：“到底是有文化啊，你小子可真上道儿！”
“那可不，您部长这么照顾我，还给我签了正式合同，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靠在办公桌前，我马屁十足地恭维道。
“赵阳，8000一个月的工资，比车间主任都高啊！像你这样新入职的员工，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也就是我这边急着用人，厂长才给了我招人的权利；而且书记员这个职位的工资，可以高、也可以低，但我给你的却是最高的工资。”
一开始我都没听懂他这话的含义，还傻呵呵地给他递烟说：“那我真是谢谢部长了！将来我绝对跟着您，好好效力。”
可他却搓着脸，故意不看我，却伸出三根手指说：“月薪8000啊，前面的办公楼里，入职2年的本科生，都拿不到这个数哟！”
看到他的三根手指，我这才反应过来说：“部长，书记员这工作，这么轻快，还不用出苦力；一个月挣8000钱，我确实心里发虚！要不然这样，每月领了工资，我拿3000给您存着；将来我要是表现好，您再以奖金的形式发给我；如果表现一般，您就全给扣了，让我涨涨记性；您看这事儿，合适吗？”
听到我的话，部长当时激动地，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使劲搓着脸笑道：“你怎么就那么懂事儿呢？就跟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这有文化的人说话，我就是爱听！赵阳，你是真惹人喜爱啊，今天我这个工，可算是招对人了！”
我可不懂事儿吗？这些年下来，什么牛鬼蛇神我没见过？就你这样的货色，我哄你玩儿，就跟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
当然，我可不白哄，把你伺候舒服了，你也得为我服务才行！我就跟他说：“部长，咱歌德集团可是大企业，将来办公楼那边要是有机会，您可得把我往上举荐啊！我升上去了，您这边的好处，我肯定忘不了！”
“哟哟，你这个小子，给鼻子就上脸了不是？这才刚入职，就想着往上爬啊？先把分内的事干好了再说，咱们集团的职位，那是有能者居之；你要是连现在的工作都干不好，即便上头有机会，我使劲往上推你，你也站不住脚不是？”他收敛起笑容，故作严肃地批评我说。
“那是自然！所以往后，部长您多提点提点我。”看着他，我赶紧又奉承道。
当晚我跟部长都没走，因为待会儿国外专家就过来，要检查和维修设备；他作为这个部门的领导，必须全程陪同。
大约晚上10点多的时候，那几个洋人专家过来了；我们陪着对方，一起检修机器，说句不好听的，在机械领域这方面，我并不比这几个专家差。
仔细转了一圈后，我就发现了问题的所在，是生产线上的分料机出了问题；只要将分料机拆开，就一定能找到问题的关键。
可人洋专家不这么干，他们开始指挥工人，将整条打包线上的机器，全部给拆开了；这一拆，就是整整一夜；我们在车间忙活，那几个洋鬼子，竟然跑办公室睡觉去了。
有人可能会疑惑，我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洋专家看不出来？
他们当然能看出来，可请他们来一次，那可是40多万的售后服务费啊！他们要把分料机打开，2个小时修完了，那你是不是觉得，这40多万花得太亏了？
所以他们就折腾，挨个机器的检查、扫描，到了点儿就下班，从不拖延一分钟。
这样胡搞了三天，他们才装作十分吃惊地说，是分料机出了问题；然后又各种忽悠，说这个问题有多么难解决，还得从国外原厂，重新定制配件什么的。
我当时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就这机器里面的配件，我们凤凰集团就能造，而且价钱还便宜；但我才刚入职没几天，不宜锋芒太露；一旦功高盖主，不仅会引得别人怀疑，兴许还会被部长给针对。
任何一位领导，都希望自己的手下能力强；但并不希望手下的能力和风头，盖过自己。
但就在这个月里，我还是出了风头！
而出风头，也是要讲究时机和火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