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他都是人世间惆怅的人,可是他是要比她活得清楚的,至少他不似她那般轻易便失去理智。】
阿雍这时走过来对沈阔道。
“好,我这便过去。”沈阔说完又对小人儿柔声说道,“你好生在家等我回来。”
“嗯,哥哥去吧。”小人儿别过头去,不让沈阔看见眼中的失落。
沈阔便随阿雍一同去了顾公馆,小人儿将东西搬到原先自己的房间后,便去找了段长安。
“长安,你可有法子将老师送出去?”小人儿找到段长安直截了当地问道,彼时段长安正在核对半年来小苑名下产业的收支情况,听了小人儿的话,抬起头望着小人儿久久不说话。
“长安,我问你话呢。”小人儿见段长安不语,便走到他面前,拂袖盖住段长安的文件。
“你这般在意别人的生死,自己却要一意孤行。”段长安说完悲戚地笑了笑。
“长安,我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活着于我而言并不十分重要。”段长安听见小人儿自负的一番话,气得握紧了拳头。
“长安,你可有法子?”小人儿假装没有看见段长安眼中的怒火中烧,继续问道。
“有。”许久,段长安终于道。
“太好了。”小人儿一把抱住段长安,道:“先送老师离开南京城,我已传信给老师在英国的家人,他们会派人来接老师回家。”
“原来你早已计划好。”段长安伸手将小人儿抱住,贪婪地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香,“可为什么不为自己做打算呢?”段长安用了很轻的声音问道。
“既然还能走,那我便去告诉老师了。”小人儿放开段长安跑出了房门。
彼时齐褚正在练字,宣纸上是笔迹劲瘦的瘦金体,现已十分相像于古人的。
“老师。”小人儿在门外敲门。
“进来。”齐褚听出了小人儿的声音。
“好字。”小人儿看了齐褚的字夸赞道,齐褚却有些不好意思,道:“写着玩的。”
“老师,我来是要同你说一件事。”小人儿收起齐褚的字道。
“嗯。”
“南京城快要沦陷了,现在长安替老师安排好了船,老师离开南京后,英国那边会有人来接老师。”小人儿快速说道,同时又打量着齐褚房中的布置,“书画什么的可以带走,但老师剩下的红酒可要留给我。”
齐褚听了小人儿的话有几分想笑,但看见小人儿认真的模样,便一派正经地道:“若是真的打起来,我去英国大使馆避避便好了,子卿用不着将我撵回英国去。”
“不成,我还是不放心,老师本不属于这里,还望老师听从子卿的意见。”小人儿皱进了眉头说道。
“好,老师听子卿的便是。”齐褚伸手将小人儿的眉头抚平,道:“不若子卿也随我一同回英国。”
“不了。”小人儿边说边替齐褚收拾东西,“哥哥在哪,我便在哪。”
齐褚不再说话,与小人儿很快收拾好一堆书画。
此时段长安也走了过来,“齐先生可有收拾妥当,再有一会船该开了。”
“好了。”齐褚解下脖子上的一块玉挂在小人儿脖子上,“子卿好生戴着,就当是老师给子卿的离别礼物。”
“好。”小人儿抚着脖子上的温热道:“保重。”
说完便绕开齐褚跑了出去。
“齐先生,我来帮你拿东西。”段长安说完便拿了一袋东西先走了,齐褚则换下身上的长袍,重新穿上初来小苑时的那身西装,神情庄重地看了一遍屋中的摆设,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这才出了门。
段长安很快将齐褚送上船,回来时发现小人儿正坐在石板上哭,“小七怎么哭了?”段长安将小人儿扶起问道。
“嗯?”小人儿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上自己的脸,果然一片湿润。
“没什么。”小人儿拿出绢帕擦干脸上的泪水道。
“小七莫要害怕,左右我和先生都会护着你的。”段长安以为小人儿是害怕了即将到来的战火,便安慰道。
“我不怕。”小人儿道,抬起头却望见了不远处站着红了眼的袭人。
“袭人,你听我解释。”小人儿急切地说,袭人却颇有几分哀怨看了小人儿一眼,转身跑开去。
许是烈日的作用,小人儿的身子禁不住摇晃了一下,亏段长安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小七莫要多想,我扶你回房间。”段长安俯身将小人儿抱起。
“好。”小人儿虚弱地说了一个字便靠在段长安怀中睡了过去。
是夜,沈阔回到小苑便径直去了小人儿的房间,此时小人儿还未醒来,但眉头却紧揪着,口中无声地在说着什么,沈阔知她是梦魇了,便起身找了安神的香点上,小人儿这才又安稳地睡下去。
沈阔见时辰还早,便找了一本书坐在小人儿床边看了起来,沈阔想,自己定是累极了,否则为何看的书中竟全是小人儿的模样,一页一页,或欢欣、或哀怨、又或是无波无澜地呆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哥哥。”许是沈阔翻书的声音吵醒了小人儿,小人儿此时缓缓睁开眼睛。
“哥哥。”小人儿作势要起,沈阔忙将她拉起,许是太过用力,竟一把将小人儿拉进了怀中。
小人儿靠在沈阔怀中,脸一下子红到耳根。
“我的小姑娘几时还学会害羞了?”沈阔也注意到怀中人的变化,打趣道。
“不曾有的事。”小人儿轻轻推开沈阔,坐起身道。
“小七可要吃些什么?”沈阔说完理了理被小人儿弄乱的衣服。
“随便吃些便好。”小人儿歪着头想了想,又道:“还想吃个梨子。”
“嗯。”沈阔起身吩咐下人,“给小姐备碗菜粥,再来两个苹果。”
“哥哥,是要梨,不是苹果。”小人儿小声地提醒道。
沈阔却笑笑不语,挥手让下人退了下去,又走至小人儿身边,将食指按在她的唇上,柔声道:“日后再不要说梨,哥哥与小七,是生生世世的缘分。”
沈阔的话如同山顶寺庙传来的梵音一般,小人儿似陷进了一个十分神圣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