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车上,顾寒生抱着凉纾,手心里的毛巾已经是换过第二次了,但从伤口处涌出来的血却好似越来越多止都止不住一样。
顾寒生已经无数次催促开快点了,最后甚至直接无视了交通规则,让许山海开快点。
坐在旁边的季沉回头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身后的情况,提醒许山海,“稍微快点儿,某些灯能闯就闯了。”
离开时,季沉已经打了电话吩咐下面疏通这一段路。
后座传来男子压抑暴躁又紧绷的声音:“季沉,毛巾!”
季沉及时递了一张毛巾过去。
顾寒生扔掉手上这张被鲜血濡湿的毛巾,转而用新的一张捂着凉纾不停涌血的腹部,他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脸色紧绷,两颊冷汗岑岑地往下掉。
有汗水落到女人紧闭的眼皮上,温度滚烫,惊得她睁开了眼睛。
凉纾视线有些模糊,她能够感觉到身体里某些东西在流失,她很痛,但视线上方的男人看起来好像比她还要痛似得。
她慢慢伸手覆上顾寒生的手背,掌心之下,一篇温热黏腻。
凉纾看着他深刻的眉眼,声音极其细微,若蚊虫:“顾寒生,我疼。”
只这短短的五个字,就逼出了顾寒生心头所有的柔软。
他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安慰她,“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忍一忍......”
“阿纾,你别睡,你睁开眼睛看着我。”
“我困......”
“阿纾,今天是除夕,咱们还要一起守岁的,先别睡,好吗?”
“阿纾,除夕夜,就别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凉纾眨眨眼睛,仍旧是费力地勾起唇,“......好。”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她已经感觉不到多少疼痛了,身体有些麻木,但凉纾能够清晰感受到身体里的血液在流失——
她指尖摸着那些血,闭了闭眼,苍白的唇翕动着:“这么多血......这么多血要是都能留着......该多好,可惜......浪费了。”
说着,凉纾觉得自己手指没有力气了,她撒开手,想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
但是顾寒生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低头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睛、鼻子,最后到嘴唇,每一处都沾染了他的痕迹。
耳旁,他沉沉的嗓音传来,“阿纾,你坚持住,这事怪我,你答应我别睡,等你好了我随你怎么欺负,嗯?”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顾寒生竟然有些颤抖。
凉纾眨着眼睫,喘着气,“好。”
后来她迷迷糊糊地说,“我要是死了就罢了,如果我要是需要......输血的话,顾先生你......怎么办呢?”
这语气不是逼问,纯粹只是无奈。
说着说着有泪珠自凉纾眼角滚落,她吸吸鼻子,闭着眼睛,“你的心头好有我给她输血,但你的妻子呢......”
这话深深触动了顾寒生。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企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安慰她的不安与恐惧。
他俯身在她耳边说,“好阿纾,好好活着,咱们就只输结婚前哪一回,再也没有下次了,再也没有了,以后谁都不能取你的血。”
......
二十分钟以内到达医院。
但这一路,对于顾寒生来说,却十分漫长。
一到医院凉纾就被推进急救室。
顾寒生直到最后一刻都握着她的手,直到最后手术室的门关闭,头顶的“手术中”三个亮起。
寂静又空荡的走廊上,男人微微佝偻着头站在手术室门外。
同样的地方,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
三年前的记忆席卷而来,三年前他顾寒生几乎是在跟阎王抢人,逆天而行硬生生将苏言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保住了她一条命。
他问自己当时恐慌吗?害怕吗?
他不害怕。
当时他只有愤怒,无边无际的愤怒。
而现在?
现在顾寒生很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他在恐惧,在害怕。
两人分别时是不欢而散,他不能对她怎样,正好遇到公务缠身需要出差,于是远走盛顿城。
他的确是刻意压缩自己的休息时间,拼命工作,刚开始是为了夜深人静闲下来不去想凉纾这个,也不去想她做的那些令自己生气的事。
而后来呢?
后来他是为了早点回来。
除夕夜这个虞城最传统的节日,本来应该一家人在一起,阖家团聚。
但现在却演变成这样。
走廊里脚步响起,是季沉。
季沉递了一条半湿的毛巾过来,他嗓音沙哑哽咽,“先生,您先去收拾整理一下自己吧。”
老板现在浑身都还是血,那些红色将他白色的衬衣大部分都染成了红色,看着就令人触目惊心。
顾寒生没接那条毛巾,颀长的身子靠在墙上,低头静静地看着自己手心里半干涸的血,他现在似乎都还能感受到那黏黏腻腻的感觉,像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