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宿,顾倩倩是睡的真香,她不认床,在哪里都能睡,何况如今怀着孕,更嗜睡,一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但她睡得香甜,旁边的纯妃正是青着张脸,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起来时,纯妃眼下明显就青了。
顾倩倩心知她是彻夜难眠,还故意装作不知内情,满是担忧地说道:“纯妃姐姐果然是魇着了,您眼下这片乌青,瞧着真叫人担心。”
“只是有些发青,哪里就那么夸张。”纯妃面无表情说道。
顾倩倩抿了抿唇,忍住笑意,坐上辇子回长春宫梳洗去。
等回头在翊坤宫给皇后请安的时候,顾倩倩却是清楚地瞧见了纯妃眼下打了一层厚厚的脂粉,嘴上说着不夸张,下手倒是挺狠的。
高妃眼眸在顾倩倩和纯妃身上转悠了一圈,轻笑着问道:“听说昨儿个晚上,纯妃妹妹同娴妃妹妹抵足而眠了?不知道两位妹妹休息得如何?”
“自然是很好。”顾倩倩拨弄了下茶叶,笑盈盈回答道,“是不是,纯妃娘娘?”
纯妃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眼睛里有着明显的血丝,手指用力地揪住旗服上的丝线,但却是颔首附和:“的确如此,臣妾同娴妃休息得都很好。”
她是厌恶娴妃,但她可不愿意在请安这会子让其他人看她气急败坏的笑话。
“是嘛?”高妃挑了挑眉,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顾倩倩唇角勾起,她轻描淡写地说道:“高妃娘娘这语气好似不相信,莫非在您看来,我们不该休息得很好吗?臣妾知道高妃娘娘定然是觉得臣妾同纯妃娘娘不和睦,可是,这些不过是谣言罢了,高妃娘娘不该相信,更不敢以此来挑拨,万岁爷最不喜欢的就是说三道四,挑拨离间的人了。”
高妃看着顾倩倩,清楚地听出了顾倩倩话语里的警告,搁在以前,她可不必理会这种话,万岁爷对她宠爱,怎会轻易相信旁人的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高妃攥着宫扇的手指慢慢紧了,手指关节泛着白,她讪讪地笑了下,“是本宫说错了。”
顾倩倩嗯了一声,掀开茶盏慢慢品茗。
高妃燥得脸上通红,连脖子也都红起来了。
皇后看着眼下这一幕,眼神越发幽深。
请安结束,众人离开后,刘嬷嬷给皇后送上一杯参茶,感叹地说道:“皇后娘娘,今儿个这回奴婢是瞧得胆战心惊,娴妃娘娘如今可越发厉害了。”
几句敲打的话『逼』得高妃当着众人的面道歉,这种本事,连皇后都没有。
娴妃已然势大!
“本宫如何不知。”皇后叹了口气,“但如今桂枝已死,想对娴妃下手,长春宫里又有万岁爷的人,机会已去,再想下手,万岁爷怕是要怀疑到本宫头上来了。”
刘嬷嬷一听,的确也是这么个道理,她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难道咱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生下孩子不成?奴婢斗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以万岁爷如今对娴妃娘娘的宠爱,还有对娴妃肚子里孩子的重视,倘若是个阿哥,那保不齐正大光明匾额后的名字便是这位阿哥。”
皇后眼眸中掠过一道寒芒,她怒道:“放肆!”
刘嬷嬷慌忙跪下,力气重得她膝盖都青了,但她没有想要改口的意思,而是坚定地说道:“奴婢知道奴婢不敢说这番话,但奴婢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
皇后定定地看着刘嬷嬷,半晌后她闭了闭眼,道:“起来吧,你说得对。”
刘嬷嬷并没有错,是她太动怒了,她一直将未来的储君之位视为自己的孩子的,也笃信没有人能够动摇她和她孩子的地位。
但没想到,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多了娴妃这个祸害出来。
倘若早知道娴妃今时今日会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当初在御花园时,她应该让娴妃跪久点儿,又或者当日就该暗示那些太医下手毒死她。
也好过如今进退两难。
刘嬷嬷站起身来,她顾不得膝盖上的疼痛,对皇后说道:“奴婢也知道如今强求不得,但娘娘咱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皇后看着她,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刘嬷嬷,你想说什么?”
“娘娘,二阿哥去了那么久,您是时候放下他了,想来二阿哥在天有灵,也定然希望您膝下能有个阿哥。”刘嬷嬷果断地说道。
她看见皇后没有说话,便知道自己这回的劝说成功了。
“本宫吃不下这些,把这些都给撤了。”纯妃看着满桌子的好菜,眉头紧皱,不耐烦地甩了甩手。
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面上『露』出迟疑神『色』,因为昨晚的事,今儿个早上起,纯妃就郁闷地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不但早膳没怎么吃,午膳也是不吃,如今要是连晚膳也不用,回头饿出什么『毛』病来,那他们可就麻烦了。
太监宫女们看向安厚。
安厚硬着头皮,走上前,弓着腰道:“娘娘,您多少用一些吧,您现在怀着孕,一人进补两人受用,若是不吃,岂不是要让孩子也跟着受罪呢?这可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纯妃恼怒归恼怒,但到底知道以孩子为重,刚才不过是发脾气一时糊涂说的话,如今安厚一劝,她虽然没有食欲,但也忍着烦躁用了些吃的。
安厚这才放下心来。
夜晚更深『露』重,本来昨夜没睡,纯妃今晚该犯困才是,可因着脑子里头一直想着事,纯妃也没什么睡意,她侧卧在床上,眼睛睁着,想着日后该怎么办。
这阵子的事已经证明万岁爷对娴妃和她的孩子很是重视,自己这胎若是生下来是个阿哥,那也就罢了,若是个格格,恐怕日后真没有出头之路。
纯妃是个心高气傲的,哪里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可是这事思来想去,却是想不到破局的办法。纯妃想到这里,就暗恼舒贵人那个废物都要害娴妃了,竟然都没把事情办好。
刚想到这里,她忽然间瞧见窗户外有一道身影一闪而过,纯妃立即从床上坐起身来,高声问道:“谁!”
那道身影一下就消失了,窗户外也没有人应答,倒是外间守夜的宫女拿起烛火走了进来,问道:“娘娘,怎么了?”
“你去瞧瞧外头谁鬼鬼祟祟的。”纯妃捏着被子,胆战心惊地说道。
宫女觉得疑『惑』,可主子吩咐哪里有她置喙的余地,拿着烛台,就走了出去,外头走廊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宫女走了一圈,连只老鼠都没瞧见,她回来后,道:“娘娘,外头没人。”
“不可能没人!”纯妃激动地否认,“本宫明明瞧见有人经过。”
*
“李公公,劳烦您帮忙通传一声。”安厚厚着脸皮对李玉拱拱手,姿态放得很低。
李玉无奈又无语地看着他,“安公公,凡事可一不可二,你还是回去吧。”
昨日就干过一回来长春宫截人的事,今晚上又来,这老调重弹,也不怕老掉牙,娴妃娘娘就算脾气再好,几次三番下来也得恼了。
李玉昨儿个是『逼』不得已进去通传,今晚要是再进去,他寻思,娴妃娘娘得对他有意见了。
“李公公,这回我们娘娘是真的被吓着了。”安厚也很无奈,要不是他见到纯妃的模样,知道她这回是真的被吓惨了,恐怕也会同李玉一样觉得他们娘娘是故意找茬的。
要不说这话不能随便『乱』说,昨晚上胡诌了个借口来请万岁爷过去,今夜,这借口就灵验了,这可不倒霉催的。
李玉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看着安厚,就是不松口要进去通传。
然而,他们两个的声音放的再低,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是叫人听得一清二楚。
“嘎吱——”一声。
乾隆打开了门,他披着外袍,对着正要行礼的安厚说道:“你们娘娘既然被吓着,寻朕做什么?莫非朕是太医不成?有什么不舒服的,去请太医便是了。今后这样的事要是再发生第三次,朕决不轻饶。”
说完这话,他将门关上。
安厚脸上神『色』僵住,一阵青一阵白,模样很是尴尬。
李玉冲他拱拱手,“安公公,您自己也听见了,去吧,别叫咱家难做。”
安厚还能说什么,只能是给李玉行了半礼,狼狈地离开。
景仁宫中,纯妃等着乾隆的安慰,可等来的却是安厚自己一人,她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瞬间更加难看,“万岁爷呢!”
安厚低着头,将乾隆的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头都不敢抬。
“定然是娴妃挑拨的!”纯妃气得抄起枕头摔在地上,胸膛直起伏,“万岁爷绝不会对本宫这么无情。”
安厚眼观鼻鼻观心,心道,适才他可没听见娴妃娘娘的声音,想来是陛下自己不耐烦了。毕竟这情况看上去的确像是他们娘娘故技重施,陛下哪里会相信他们娘娘是真的受了惊。
“娘娘,那咱们……”安厚小声地试探着问道。
“没听见万岁爷说请太医吗?还愣着做什么,给本宫把太医请来。”纯妃怒道。
既然万岁爷都请不来,那难不成还不请太医了?
纯妃虽然恼怒,但却惜命得很。
她心中暗暗想着,自己该不会真的是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想起那会子自己在心中咒骂舒贵人,纯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后背一阵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