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既然此事已经解决,那臣妾往后就要多叨扰娘娘了,还望皇后娘娘莫要嫌弃臣妾烦。”顾倩倩一番话说得格外谦逊,就是皇后此时心中满腹怒火,也挑不出刺来。
不但没法挑刺,还得陪笑着虚与委蛇。
“娴妃妹妹真是太客气,往后是本宫要多麻烦你才是。”
顾倩倩垂下头,『露』出一个笑容,“今日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皇后娘娘怕是有些累了,臣妾就不打扰娘娘休息,先告辞了。”
她说完这话,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当走过路无垠和灵音两人身旁时,顾倩倩站住脚步,对杜鹃道:“杜鹃,你留在这里,看他们领够了罚,再回去。”
“奴婢遵命。”杜鹃恭敬地回答道。
一场闹剧就此平息。
但,闹剧虽平息,后续的事情还没了结。
回去之后,顾倩倩先打发了桂枝去熬『药』,才让小竹子去打听这路无垠和灵音两人的事情,她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要找出一个小太监的对食,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可皇后是什么人,她掌管后宫多年,要是连这点儿能耐都没有,现如今后位上坐着的就是高贵妃了。
“那奴才等会儿顺便拿些娘娘之前赏赐的金疮『药』给路公公送过去?”小竹子试探着问道。
顾倩倩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
小竹子倒是聪明,知道送佛送到西。横竖他们这边已经帮了这么多忙,也不在乎这点儿细枝末节。顾倩倩看起来平日里并没有做什么事,可她一旦要办事,那就要办得尽善尽美,榨出所有利益出来。
她已经施恩给了路无垠和灵音二人,是出于好意不假,但她也希望将来某一天,这两人能够给她派上什么用场。
小竹子办事很利索,顾倩倩睡了一觉起来后,他就打听到消息了。
“娘娘,奴才刚刚打听过了,那灵音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是被她二叔送入宫来的,家境一般,往日也都安分守己,谨小慎微。而路公公却不同,他是直隶人士,说起来他还有些本事,读过书念过字,听说在内务府那边很是受重用,奴才猜想这次被人发现他同灵音姑娘对食,兴许是有人故意要对他动手。”小竹子有条不紊地说道,“另外,路公公还偷偷跟奴才说他同万岁爷跟前伺候的李公公交情不错。”
顾倩倩本来是歪着头,吃着葡萄听小竹子汇报。
在听见后面的话时,她愣了愣,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眸子中『露』出些许诧异,因着才刚睡起,她并没有梳着发髻,而是松松地束着头发,青丝如瀑,衬得眉眼越发清丽脱俗。
旁边的杜鹃等人瞧着不禁有些晃神,心道,她们娘娘这些日子来真是越来越好看,越来越出挑,怪不得皇后娘娘她们这么忌惮她们娘娘呢。
顾倩倩丝毫不知晓她们此时在想什么,她眨了眨眼睛,眼中若有所思。
虽然同那个路无垠见面也就是今日这回,但顾倩倩看得出路无垠这个人是很有前程的,宫中识字的太监不多,为得就是怕如同前朝一般有宦官篡权,但是,有些差事却是得识字的太监才能办好。所以,这宫里头的大太监多半都是识字的。
路无垠能识字,还读过书,前程不可限量,再加上这人的骨头硬,心够狠,只要有机会,未必不会成为第二个李玉。
他既然告诉小竹子他同李玉交情不错,那这句话便不能等闲视之。
顾倩倩寻『摸』了半晌,觉得这路无垠和李玉的关系怕是不只是不错而已,若真是如此,那她就能明白皇后设置这局的另外一个目的,由她来找出路无垠对食的对象,这样一来,按照宫规,路无垠必死无疑,而李玉则会因为路无垠而记恨她!
李玉此人,一向都是油泼不入,滑不留手,看似谁都不得罪,八面玲珑。可再怎么八面玲珑,终归也是个人,哪里能无爱无恨。
她如果真害死了路无垠,那李玉面上不显,心中必定会记恨她,以李玉所处的位置和他的手段,要给她找麻烦,那可真是再容易不过。
一想到这里,顾倩倩额头不禁出了冷汗。
她还真是小觑了皇后,这回的算计真是一环套一环,如果她但凡走错一步,往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倩倩心道,看来偶尔做一次善事还是有必要的。
“本宫知道了。”顾倩倩用手帕擦了擦手指,懒懒说道,“你先退下吧。”
“是。”小竹子答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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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食?”乾隆握着『毛』笔的手一顿,眉头皱起,看向来传话的刘嬷嬷,“怎么回事?”
“万岁爷,此事是由娴妃娘娘处置的,两个人都找到了,但娴妃娘娘说那两人不过是结拜成兄妹,各自罚了三十板子。”刘嬷嬷避重就轻,意有所指地说道。
旁边伺候的李玉眼中『露』出怔愣的神『色』,他不是不知道这事,但他没想到娴妃竟然会放过路无垠,难道娴妃知道他和路无垠的关系?
李玉眼神闪了闪,不动神『色』地遮掩过神『色』,无论真相如何,他总归是欠了娴妃一个大人情。
乾隆紧皱眉头,因刘嬷嬷的话而有些不悦,他登基之后就立了不少宫规,自然不喜别人处置太过宽厚,“朕知道了。”
刘嬷嬷见自己前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便不再多说,识趣地告退。
乾隆看着本来写了一半的字帖,到底是静不下心来,这件事,娴妃的处置让他有些失望,若是旁人,乾隆会不由分说地收回给她的权利,但娴妃到底是不同的。
乾隆想着娴妃这些日子的表现,处处恰到好处,格外熨帖,做出的事虽然有时让他意外,但却又不失分寸,这样的娴妃,不应该做出这种邀名之事才对。
“往长春宫说一句,朕今夜到长春宫用膳。”乾隆索『性』将『毛』笔放下,既然心中怀疑,那他就去问个清楚,也好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对娴妃。
“喳。”李玉答应一声,领命而去。
顾倩倩彼时刚染完凤仙花,听闻他来,笑了笑,道:“让李公公进来吧。”
李玉走进来时,就闻到一股清甜柔和的香味,他恭恭敬敬地上前,打了个千,“奴才见过娴妃娘娘。”
“李公公起来吧,你这回来,可是万岁爷有什么吩咐?”顾倩倩瞥了一眼染成淡粉『色』指甲,抬起头,似笑非笑地问道。
“奴才是替万岁爷来传话,今夜万岁爷会来长春宫用膳,娘娘该做些准备。”李玉回答道。
“哦?做什么准备?”顾倩倩愣了愣,后头这句话分明不是乾隆会说的话,往日他要来这里用膳,也就是让人说一句,从不多说什么。
“近日来天气热了,人难免心浮气躁,娘娘或许该准备些清淡些的才是。”李玉不动声『色』地说道。
刘嬷嬷在养心殿说的话他不能直说,但他想,他都这么提点了,娴妃娘娘也该听明白了。
果然。
顾倩倩若有所思地说道:“本宫知晓了,辛苦李公公了。”
“哪里,这不过是奴才的分内之事罢了。”李玉客气地说道,“万岁爷那边还有事,奴才就不久留,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小竹子,你替本宫送一程。”顾倩倩朝小竹子看去一眼。
小竹子立即会意,殷勤上前,陪笑着送了李玉走出去。
见李玉没有推拒,顾倩倩心中越发肯定刚才李玉的那番话是话里有话,与此同时,她也更加肯定那路无垠同李玉的关系非同一般。
“小赵子,刚才李公公的话你也听见了,今夜就让御膳房做些清淡些的,不过,也得有荤腥。”顾倩倩懒懒说道。
“奴才记住了。”赵三七立即带了人去御膳房提膳食。
当天晚上。
乾隆果然来了,他一进来,顾倩倩就从他的脸『色』觉察出他的心情不佳,乾隆说是喜怒不形于『色』,可若是仔细留意,他的喜怒还是能琢磨出些迹象来的。
比如说,像今日这样,绷着唇角,就说明心情不佳,不过,也没坏到需要提心吊胆的时候。
顾倩倩只当没发现他心情不好,如往日一般,偶尔给乾隆夹了一些菜,每样都是乾隆的口味,一顿饭下来,乾隆心中的不悦不知不觉去了三分。
等吃饱喝足,捧着茶时,顾倩倩才笑着说道:“万岁爷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好似有人惹恼了您似的?”
“还真是有人惹恼了朕。”乾隆正喝着茶,听见这话,手中的茶盏顿了下,随手放在桌上,“这人还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顾倩倩眨了下眼睛,愣了下后才佯作惊讶,“万岁爷说的莫非就是臣妾?难道前几日臣妾同万岁爷下棋时,偷偷藏了一颗棋子的事,万岁爷您知道了?”
“咳咳咳。”乾隆险些被呛死。
顾倩倩连忙上前,用手轻轻拍了拍乾隆的后背,“万岁爷,您这是怎么了?”
乾隆本来憋着一肚子的火,想来质问娴妃是怎么做事的,但闹出这个岔子,这火一下子啪地一下熄灭了,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现在看着娴妃,只觉得哭笑不得,却是回不到刚才那满腹怒火的状态。
“朕说那天怎么没了一枚棋子?”乾隆故意板着脸,一副恼怒的模样。
“啊?”顾倩倩微微张了张嘴巴,片刻过后,她羞红了脸,“万岁爷,原来您说的不是这事啊。您就当做没听见,臣妾刚才什么也没说。”
“晚了。”乾隆看她这模样,心中越发觉得有趣,拉长尾音,“好你个娴妃,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平日里跟着朕学,怎么不学些好的?从哪里学来的坏习惯。”
“臣妾那不是一时糊涂嘛。”顾倩倩红着脸,“臣妾后来就后悔了啊。这圣人都说了,知错难改,善莫大焉,万岁爷,您就放过臣妾这回吧。”
她抱着乾隆的手臂撒娇。
温香软玉,笑意缱绻,就算是百炼钢,也变成了绕指柔。
何况乾隆一向怜香惜玉,他咳了一声,“这回朕就先放过你,不过,可没下回。”
“多谢万岁爷。”顾倩倩起身,屈膝福了福身,满脸笑容,“臣妾就知道万岁爷心怀天下,绝不会和臣妾计较这点儿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