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玉府门口停下,透过虚掩着的大门看到门房里灯光如豆,玉相瑶回头看了剪影一眼,示意她去叫门。
剪影去了一会儿,大门徐徐打开,看门的家丁咧着嘴上去牵马,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是三小姐回来了,老爷夫人已经睡下了,您悄悄的进去就行。”
玉相瑶微微颌首,知道刚才剪影一定是给足了赏钱,进府后叮嘱剪影安顿好阿兰母女,这才往自己房间走去。
如画正在床前打瞌睡,见她进来立刻便醒了神,“小姐您可回来了,奴婢给您放好热水了。”
“好,这一日走了那么多路,还真是乏了。”
双腿有些酸胀,玉相瑶脱下外衫就去了内间沐浴,热水上漂浮着一层新摘的花瓣,徐徐香气在眼前升腾起来,将身子置入其中仿佛骨头都酥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听见外面说话声,她才微微张开眼睛,仔细一听,居然是老夫人的婢女来了,说老夫人有事要找她。
起身穿衣的时候,玉相瑶还在想,最近府上也没出什么事,老夫人找她干什么?
随便穿了身碧湖青色襦裙,用一根碧玉簪子将长发挽起,玉相瑶这才去往老夫人处。
一进门看见几个婢女在说话,瞧见她进去忽然不说了,一阵不好的预感升起,她定了定神,面色如常走了进去。
老夫人正在喝茶,玉相瑶进去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柔声道:“瑶儿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好像没听见她说的话,慢悠悠的放下茶盏,这才往玉相瑶身上看去,声音一如往常,“起来吧。”
“祖母唤瑶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玉相瑶低声道。
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脸色缓和不少,说起了前些日子荣沐儿出家一时,一脸的可惜,“水葱似的人儿,怎的就出家了呢?”
玉相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顺势说道:“人各有志,瑶儿跟那荣家小姐也不熟。”
老夫人嗯了一声,忽然直盯着她的眼睛,“既然她嫁不成太子了,那让你父亲筹谋一下,你去当这个太子妃怎么样?”
若说容貌,玉相瑶远在太子妃之上,只是身世稍差些,不过以玉成峰如今在皇上面前的分量,再加上她的郡主之位,当个太子妃也无不可,但老夫人……绝不是这样说话唐突之人,玉相瑶听完心里一惊。
“祖母怎么忽然说起这个?”玉相瑶再抬头,眼中已经如受惊的小鹿一般,好像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这样说。
看她这样,老夫人神情有些缓和,笑眯眯道:“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嫁到皇家去吗?”
玉相瑶对上那笑,只觉得笑得自己骨头发亮,作诚惶诚恐状低下头,细声细气的开口。
“老夫人说什么瑶儿都听着,只是……瑶儿身份卑微,万万不敢高攀太子妃之位。”说话间睫毛微微抖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叫人心生怜悯。
老夫人长长的嘘出一口气,满意的看了看她,又是那个慈爱的祖母了,“你的心思祖母知道了,今天也不过是闲话家常,瑶丫头不用放在心上。”
“是。”玉相瑶心中冷笑,很快就明白了老夫人的用意。
坐了一会,玉相瑶便觉得无趣的很,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忽然见玉成峰身边的护卫来传话,说相爷有事找她,连忙起身拜别。
玉成峰并没问她昨晚晚归一事,只是拿出一个妆匣,道:“瑶儿,为父让人买了一个金丝八宝攒珠项圈,你戴着吧。”
玉相瑶接过去,顺从的戴在了脖子上,“瑶儿谢过父亲。”
很少收到父亲送的东西,玉相瑶有些意外,同时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一下,自己一直苦心筹划周旋,每走一步都险象环生,几乎已经忘了自己也是个需要父母疼爱的小女儿。
玉成峰说到新立的太子,打量着她的眼睛,问道:“父亲知道你在大事上总有独到的见解,荣家小姐假借出家之由据婚,依你看……还有谁可嫁给太子呢?”
又是这个问题,玉相瑶心里苦笑,面上却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半晌才试探道:“二姐姐,她也可以嫁给太子呀。”
“何以见得?”玉成峰脸色不虞,眉间一蹙。
玉相瑶抿嘴想了想,微笑道:“这还用说吗?如今父亲是丞相,最近又屡立大功,况且二姐姐身为嫡女身份尊贵,除了她还有谁可与太子相配呢?”
她边说边打量父亲的神色,只见对方微微摇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还想说什么,只好住了口。
玉成峰看着她的俏脸,轻叹道:“瑶儿终是年幼呵……”
“难道父亲……不想让二姐姐嫁给太子吗?”玉相瑶歪头看去,眼神清澈如水。
玉成峰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玉成峰身为丞相已数载,如今已经是位极人臣功名赫赫,却也要防备树大招风啊。”
玉相瑶闻言有些欣慰,父亲还是看的长远的。
“不管是瑶儿你,还是你二姐姐,父亲都不想让你们踏进皇家大门,安安稳稳找个世家公子嫁了也就行了,免得让圣上怀疑为父掺进党羽之争去,最终导致大祸临头啊。”
玉相瑶听完重重的点头,“父亲思虑甚远,这是为保我们家族众人远离纷争呢。”
“你能明白就好。”玉成峰赞许的点点头,和颜悦色道,“所谓落势的凤凰不如鸡,凡事留三分余地,不要强出头,才能万事顺遂平安终老。”
玉相瑶正色道:“瑶儿受教了。”
走出来很久,她都在考虑刚才的话,或许父亲是为家族考虑,避开皇室的纷争,也可能是借此来敲打自己,不要招惹皇子们。
仰头看了看天,阳光明媚微风徐徐,一角伸出的屋檐掩映在树荫里,投下一片清凉。
带上人出了门,玉相瑶径直往如意坊走去,钱掌柜让人重新粉刷了一下内间,坊中布置得格外清新雅致,见钱掌柜正在忙活,玉相瑶示意门口迎客的伙计不要出声,自己走到里间坐下。
正喝着茶,钱掌柜进来了,羞愧道:“实在是不知郡主来了,送走一位客人,门口的伙计才告知。”
玉相瑶温和的说道:“今天我来也没什么急事,只是想嘱咐你,什么时候有空,让咱们的人接手城外的酒楼,不好总是麻烦外人。”
钱掌柜听闻连连点头,“郡主说的是,这几天就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