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相瑶在公主府上闲聊到天黑，赶在晚膳时回府，进门后隐约有乐声传来，悠扬婉转甚是动听，她往衡芜院的方向看了看，玉嫣然倒是经常练舞，也时常能听见乐声，但今天这调子比之前的好听。
“对了，这几天大小姐好像挺少出门的，除了上次在咱们这坐了一会，几乎没看到她出来，这又是在连新舞吗？”如诗也听出了这乐声美妙，眼中有一丝神往。
玉相瑶驻足听了一会，感觉神思清明，精神也愈发好起来，随口吩咐道：“咱们偏房有一匹软烟罗纱布，给大姐姐送过去吧，或许她做舞衣能用到。”
楚滢的生辰要在宫里大办，当天很多贵女都会去，玉相瑶知道玉嫣然一向善舞，如今听了这首新曲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
经过玉成峰病故和娘舅被发配后，她的性子比平时软了很多，但楚滢一向不喜欢她，没准自己这大姐姐也是想借此缓和一下关系，玉相瑶嘴边噙了一抹笑意回去。
如画虽然不情愿，但素来知道玉相瑶说一不二，磨磨蹭蹭的也找出来去了，走时眼中分明有不舍，那匹软烟罗价值不菲，做夏装时可以在裙边做点缀，做成丝带也很好看，就这样送出去太可惜了。
玉相瑶却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比这个更好的绸缎她也用过，如今早就将这些身外之物看淡了。
到了宫宴那天，宫中一派喜气祥和，内监专门设了长案盛放礼物，各个府上送的东西琳琅满目的摆在那，五彩缤纷金光闪烁，翡翠玉石南珠珊瑚应有尽有。
楚滢虽笑脸灿然，眼睛却不曾放在那些东西上。
早到的贵女们三两凑在一起观赏，艳羡的神情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来。
“到底是公主啊，见惯了好东西的，咱们可没看过这些。”一位十四五岁的女子在案几前轻轻走着，一边走一边跟身边人轻声交谈。
“嗯，父亲给我买过一串红珊瑚手串，我稀罕的跟什么似的，但你看公主那个，成色更好，我的跟那个一比竟不值钱了。”另一位是御史千金，一身羽蓝色深紫线杂银丝葡萄纹长衣，浓密的发丝上三支碟翼簪子流光溢彩。
玉相瑶听着她们说话，微微一笑，垂下眼睑。
很快就有内监传旨，宴会用的圣滢殿已经布置妥当，众人纷纷进入，对设在高台上的帝后宝座上拜了，按辈分依次落座。
此时有轻微的乐声响起，空旷的园中顿时静了下来，方才说话的几人也纷纷噤声，那声音越发近了，好像是有人在吹奏笙管，曼妙绝伦的乐声似缕缕清风般吹来，犹如阳春白雪仿佛天籁之音。
玉相瑶闭目欣赏半天，那声音停了一会，犹如盘旋在殿内袅袅的香烟中，让人回味无穷，她眼光扫过旁边楚滢的侧脸，发现对方神色痴迷恍惚，一双眼圈已经微红，黑亮的眸子里有薄雾升起，忍不住轻轻推了她一下，“公主？”
楚滢回过神来，羞赧一笑，高台上皇上威严中带着温和的声音响起，“这个曲子是梅妃生前吹过的，滢儿幼时睡前哭闹，每每听到这个曲子便能安睡，梅妃去后便再也没能听到此曲了，想不到今天还可以听到……”
话刚说完，楚翎羽长身玉立走入殿中，手中握一根紫红色笙管，像楚滢笑道：“这曲子是七哥练了许久才做成，如今就送给九妹，曲谱已经让人送到你府上了。”
楚滢起身而出，脸色绯红，拉着楚翎羽的手道：“滢儿很喜欢，谢谢七哥。”
拿曲子送人，还真是雅致，玉相瑶多瞧了楚翎羽几眼，他今天一身青裘瑶衣，神情清冷闲适，摸了摸楚滢的头，淡淡笑着入座。
皇后一身银紫色风味图案的长裙，鬓边梳的流光水滑，头上的双头飞凤步摇垂下细细的流苏，在空中微微晃动，一派端庄厚重的模样，此时正端详着楚滢的脸上，温言道：“滢儿今天的气色很好，这妆容也很别致，之前倒不曾看你这样打扮。”
楚滢起身，恭敬回道：“回母后，这用的是瑶儿送给儿臣的胭脂，颜色与平常胭脂有所不同，上妆服帖的很，让人画了这飞靥妆，儿臣很喜欢。”
“哦？”皇后将眼光移到玉相瑶身上，玉相瑶连忙起身，双手一拜说道：“难得娘娘赏识，臣女这里还有，愿奉与娘娘。”
皇后一双凤目笑意深深，“难为你有心了。”
很快有歌舞开始，歌姬的声音婉转清丽如雨点滴滴，舞姬身子曼妙如云彩流动，殿内宫灯高照，香炉内的百合香气在上空袅袅升起。
之后间或有人献上各种绝技，甚至还有位女官当场献上一场舞剑，说是给公主庆生宴添彩。
玉嫣然见一场表演结束，施施然从座位上走出，盈盈一拜道：“臣女在家中练了一曲扇舞丹青，请皇上皇后并各位王爷公主观看。”
她声音细细，神色温婉，瘦弱的身子愈发楚楚可怜，皇上大手一挥，“好，那眹就欣赏一下你这扇舞丹青。”
“容臣女去换衣。”玉嫣然起身去了偏殿，贵女们的婢女和宫人都在里面服侍，很快她一袭红若朝霞的轻薄舞衣出来，腰间的软烟罗丝带流畅的垂下来，紧贴在裙边越发显得腰身盈盈一握，走动间舞衣上的晶片闪闪发光，在宫灯照耀下变换成不同的眼色。
楚滢看着她这身打扮，眸子里的精光闪了闪。
宫人紧随其后，将一架画布放在中央，前面横着的架子上有几个盛放彩墨的圆盘，众人纷纷来了兴致，这才明白过来她是要边做舞便作画。
玉嫣然眸光流转身子摆动，轻薄的舞衣随着飞舞起来，宽大的裙摆炫动如云，她轻执一管狼毫在动作变换间隙点一下彩墨圆盘，随手一挥，白色的画布上便多了一抹色彩。
随着舞姿转动越快，那画布上的颜色也多彩起来，并初具山水轮廓。
玉相瑶目光一缩，只见玉嫣然身子斜斜的转动起来，胳膊笔直的伸出去，无论哪个动作，画布上的线条却如行云流水，颜色也晕染得宜。
众人屏息凝神，连帝后都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