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韩氏见玉相瑶几日里清瘦不少,知道这药丸制作繁琐,脸上带了些许歉意,连忙让人敬了茶来,神色竟慈祥许多,“瑶丫头,难为你如此上心,这几日定很辛苦吧。”
“替姐姐做事谈不上辛苦。”玉相瑶笑得温和,眼神中有些亮光盈盈流动,“做这个东西能精心养神,若是再能治好沈国公夫人的病又是一桩善事,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玉湘灵深深地看着她,只见她眼中流光跃闪,仿若春光,眼底的笑意更浓了些,拉了她的手就去内室说话。
因着串珠的情谊,二人间那虚幻的尴尬一扫而空,玉湘灵屏退了婢女,慎重的在铜镜下的暗格里拿出一个妆奁,指着里面琳琅满目的首饰让玉相瑶挑选。
里面件件都是珍品,闪烁着亮光的南珠制成的簪子,老坑祖母绿的耳铛,头上镶有轻如蝉翼的镂空兰花的步摇,耀眼夺目璀璨若星,玉相瑶微微惊讶,“姐姐这么多好东西。”
“这是从母亲为我准备的嫁妆里挑出来的。”玉湘灵神秘兮兮的眼神中带了丝羞赧,一双美目顾盼生辉,过几日她要去沈国公府了,说今年仲夏前就将婚事定好。”
“姐姐与沈世子郎情妾意,又是认识许久了的,瑶儿提前祝姐姐婚后顺遂。”玉相瑶合上那妆奁盒子,轻笑道:“姐姐自己留好,哪有你成婚倒送妹妹礼物的道理,该妹妹送你才对。”
二人说了半天话,玉相瑶回到房中,将抽屉底下那根孔雀绿翡翠珠链找出来,让人给玉湘灵送去,如画看了有些为难,噘嘴道:“这珠链太贵重了,如今的翠一年不如一年成色好,小姐也舍得……”
“姐姐一生只这一回,当然要送好的。”玉相瑶头抬也不抬,仿佛送去的不是价值练成的翡翠珠链,而是普通链子似的。
接连几日,院中下人开始忙活,玉韩氏强撑着精神替玉湘灵准备嫁妆好几天,好像比没病前还要精神,肖姨娘送去了一把象牙骨的扇子,连玉刘氏都送了玉芙蓉项圈过去,大有要在这些东西上暗暗较量的意思。
玉相瑶在房前值了不少迎春花,在春日的瑶阳中竟渐次开放了,一丛丛半人高的淡黄色花朵,被风一吹有阵阵清香拂过,让人心旷神怡,她让人搬了软凳在花前,持一本《诗经》正看得入神,忽然院中闯进来几个家丁,为首的那个冲玉相瑶简单一拱手,“三小姐,老爷让您去主院一趟。”
玉相瑶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见对方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索性问也不问,将书一放,起身就走。
“玉相瑶!”主院的正房内都是人,玉韩氏沉着脸坐在椅子上,见玉相瑶进来,忽的站起来指着她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毒害沈国公夫人!”
玉相瑶见她眼中迸射出强烈的恨意,面无表情地环视一周,只见玉成峰和老夫人端坐在上,面色严肃,而玉湘灵一改那日亲密神色,冷着脸看她一眼,只盯着自己的手看,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应该是刚刚哭过,而一旁的肖姨娘和玉刘氏母女则沉默不言,不时拿眼打量玉成峰的动静。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玉相瑶抬眼对上她的眼神,清凌凌不掺一丝惧意。
“还有脸问……你做的那个串珠子,里面到底加了什么东西?为什么沈国公夫人戴了几天就病重,差点搭上性命!”玉韩氏手有些哆嗦,此刻的脸色像冷月一般乏着苍白,眼底却如通红的兽,若不是玉成峰和老夫人还没开口,没人怀疑她不会冲上去撕了玉相瑶。
心头一惊,玉相瑶皱着眉头想着自己做串珠的情形,一瞬间就冷静下来,她肯定自己的制作过程没有出错,更谈不上害人性命。
玉成峰见她不说话,沉着脸过来,问道:“瑶儿,你在里面加了什么药?你肯定那些药是治病的吗?”
玉相瑶冲他淡然笑了笑,轻启朱唇道:“瑶儿加的药自然是治哮喘症的,这并非疑难杂症,做成药香串珠也是夫人的意思,需长期佩戴才有治愈之功效,定不会戴了几日就害人性命。”
“可是……”玉成峰低头沉思,玉相瑶的话说的没错,不过事出意外他不得不问清楚,“沈国公府请来了太医,太医都说是那串珠的问题,沈国公一气之下将串珠摔了,又来信诘问为父,为父这才叫你过来问问,太医说的话总不会有错。”
“老爷!”玉韩氏瞪着眼睛盯着玉成峰,咬牙说道:“何止是来信诘问您这么简单,您没见那信上说什么吗?人家在怀疑为妻啊,怀疑为妻是怕灵儿嫁过去受委屈,才想出这种下流招数来对付沈国公夫人,意指为女儿铲除婆媳之争的隐患,还责令沈世子,不让他跟灵儿来往了……”玉韩氏说完,双手捧着脸呜呜的哭起来,指缝间泪水盈盈流出。
老夫人眯着眼听完,一双狭长的眸子中有些寒意缓缓渗出,枯瘦的手指紧紧攥起,手背上的青筋好像盘旋在上面无数条小蛇,扭曲着狰狞着,她拄着拐杖使劲在地上一顿,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人却并没有说话。
玉湘灵仿佛被人惊醒般抬头,背部猛地一抖,看向玉相瑶的眼神更加怨毒,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三妹妹,你到底在那串珠上动了什么手脚?”
“这肯定是误会!”玉相瑶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脸色有些铁青隐隐泛出,“妹妹为何要害你,难道你们都不肯相信我吗?”
如画和如诗像受惊的鸟一样站在身后,从来不曾见玉相瑶被众人这样指责,她们又是亲眼见证玉相瑶为了制药受了多少罪的,如今心底凉意升起,化作一腔愤怒,最终如诗红着脸抬起头,“我们小姐不是这样恶毒的人,她为了制药香串珠,晚上做梦还在说药名……这真是好心办坏事了。”
“住口!”玉韩氏一拍桌子,怒喝道:“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道理!”
玉相瑶不动声色的将如诗拉在身后,缓声道:“不如把那串珠子拿来,我们当场看看,看看里面是否有毒药。”
“说的轻巧……”轻微的一丝声音仿佛被人抽走了力道般飘忽,玉湘灵冷声道:“沈国公府如今恨透了玉府,根本不给我们上门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