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相瑶捡起那张当票,见婢女已经走远,显然没注意自己丢了东西,震惊之下拿回房间一看,上面的日期正是昨天,戳子是城中张计当铺,当的乃是一座纯金的香炉,还是死当。
她心下一惊,最近府中并没有大的开支,且家中账上银钱充足,每年收上来的租子都够了,断没有出去当东西换银子的道理……
冲上面写的死当这两个字,就知当东西的人没有赎回来的打算,这个玉刘氏胆大包天,居然变卖家中财物!
如画一直在内院伺候,没见过当票,见玉相瑶神色凝重,凑上来看了半天,疑惑道:“小姐,奴婢记得府上有个纯金的香炉,每年祭祀时才摆到祠堂,摆几天就收起来,老夫人特别关照让锁在库房的,价值何止千金,怎么这上面只当了一百多两银子?”
玉相瑶将当票收起,无奈道:“若不是走投无路,谁肯将贵重之物拿去当铺,就这一百五十两银子,还是死当的价钱,若是活当,恐怕一百两也到不了。”
“二夫人这是没打算收回来了,可是……到祭祀时这香炉是要用的,她怎么跟老夫人交代?”如诗压低声音,一脸疑问。
玉相瑶沉吟半晌,冷笑道:“自然是想好了退路,她才敢变卖这些东西的,如今咱们只看到了一张,只怕还有,这府上不能交给她管了。”
晚上让人叫玉刘氏院中的素喜来问了问,果然得知玉刘氏最近频繁使人出府,每每出去都将马车在后院套好,也不知那马车中放的是什么东西,玉相瑶心中明白,挥手让她回去。
到了每月领月例银子的时候,如画早早的出去,回来却一脸愠色,对玉相瑶抱怨道:“小姐,二夫人说这个月起,各院的月例减二两,将咱们置办头油脂粉和料子的银子省了,说公中一起置办再分下来,连每日的荤菜,也改成两日才有了。”
玉相瑶正在架子上压腿,听完淡淡一笑,这二夫人对外变卖东西,对内削减用度,她是知道自己暂管家事,想着总有一天是要将这权势交上去,才如此急不可耐的敛财吗?
“各院都这样吗?”玉相瑶将腿收回,攥拳在腿边敲打着,含笑问道:“老夫人和夫人院里怎么说?”
如画一撇嘴,“二夫人说这是为公中省钱,老夫人还夸她会管家呢,谁不知她私下里另寻了名头给老夫人补上,只是为难咱这下面的院子了。”
“原本这就是她的第一把火。”玉相瑶了然笑道,“她新官上任,若是不弄出点动静来,怎么服人呢?只是这样一来,老夫人说她节俭,底下的人难免怨她刻薄,且等着吧。”
几日过后,府中下人果然生出不少怨言来,之前各院婢女外出采买脂粉,主子给了银子,还能剩下点跑腿钱,如今玉刘氏让人一并买了来,婢女们没了这点子收入,没少在背地里骂她,玉相瑶权当听不见,见到她越发恭敬起来。
晚上院中寂静无声,玉相瑶知道玉刘氏每晚都要去后院查访,叫了如诗和玉尚青跟着,带了点纸钱便往那后院走去。
院中黑幽幽一片,玉相瑶从如诗怀中取下篮子,拿出里面蜡烛香火和纸钱,悄声问道:“她一会会从这条路上走吗?”
“放心吧小姐,奴婢让人观察了好几天了,二夫人总是这个时辰,从这条小路回衡芜院。”如诗说完将纸钱在地上堆好,回身看了看。
一阵呜咽声响起,玉相瑶轻轻捂住嘴,将火石点着,纸钱顿时烧了起来,火苗在黑夜中异常显眼,被微风一吹,暖红色的火舌变换成各种模样,或卷或弯,不一会就有烧纸的糊味弥漫开来。
“谁在那里!”
一声厉喝在寂静中响起,玉刘氏身边的婢女打着灯笼过来,一见是玉相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玉刘氏几步上前,看了看地上的东西,语气有些愠怒,皱眉道:“瑶丫头,你在干什么?”
玉相瑶仿佛被吓着了,半天没说话,只将烧的差不多的纸钱堆了堆,很快就变成一堆灰烬。
玉刘氏将灯笼靠近,看清了地上的东西,沉声斥道:“你在祭奠谁?可知这私下里祭奠,是诅咒府中主人,老太太如今建在,你……”
“瑶儿……瑶儿在祭奠亡母,她一生可怜,在家中没有地位,连丧事都没好好办过,瑶儿梦见娘亲托梦,说她在那边缺衣少食,经常被人欺负,这才……”
玉相瑶见她一脸恨意慢慢淡下来,神色越发悲切。
“二伯母,您千万别说出去,瑶儿没什么本事,只好在无人处给她烧点纸钱了,若有一日说了算,必定会给她做法事超度,何至于偷偷摸摸……”
“唉。”玉刘氏长叹一声,幽幽道:“你这孩子也不容易,罢了,收拾一下回去吧。”
玉相瑶一听,千恩万谢拜别,径直回到拾月阁,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笑意。
玉成峦死前是待罪之身,丧事自然不敢大操大办,自己今天这番话说给她,特意将丧事没有大办的事说出来,又强调自己如今说了不算,她若是有心,必然会联想到自身。
如诗知道她的意思,过来将她背上的披风取下来,轻声道:“小姐,看二夫人的神色,她是将您的话听进去了,不然她平日里对小姐多有不满,今天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您回来了?”
玉尚青一直眨着眼听着,不知脑中在想什么,忽然过来倚在玉相瑶腿上,问道:“姐姐,你做这个为什么要让二夫人看到呢?”
玉相瑶笑着拍了拍他的小脸,笑得意味深长,“要想抓别人的短处,需得她自己上钩才行,以后你就明白了。”
翌日,玉刘氏一脸凝重去给老夫人请安,半天没回来,出来后脸色舒缓,很快就吩咐下人准备祭祀作法用的东西,说要为家人祈福,在祠堂作法超度祖宗亡灵。
拾月阁中,如画抱着玉相瑶的腿,眉眼笑开一脸崇拜,“小姐,您告诉奴婢吧,这回不光将二夫人算计的清楚,就连老夫人能答应,也好像事先知道似的,您是不是能通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