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很长,玉相瑶一觉醒来时天还没亮,在床上将之前的练内功心诀背了几遍,又盘坐练了半天,直到眉间隐隐有汗珠冒出,才缓缓收了起身。
刚用过早膳,玉湘灵就过来,一身湖蓝色的绣竹叶襦薄裙,圆领上一圈白色的绒毛,显得面色素净淡雅。
“姐姐快坐。”玉相瑶给她让了座,又让人去沏茶,看了看她脸色,问道:“昨晚没睡好吗?瞧你眼底都有血丝了。”
玉湘灵微微揉了揉眼睛,勉强笑了笑,“让妹妹见笑了,姐姐昨天确实没睡好,听母亲说,二伯母也病了,昨天连夜找了大夫进府,说是急火攻心引起的痰气上涌。”
玉相瑶拧眉不语。
玉湘灵看了看她,试探地问道:“妹妹,如今大姐姐那高傲的性子也软下来了,说话都低了好几声,眼睛哭的跟桃似的,你……还怪她吗?”
玉相瑶抿嘴摇摇头,“之前那不过是姐妹间闹点小别扭,我从来不曾恨过她。”
玉湘灵释然,大方地说道:“我从前对她很是看不惯,她几次让我难堪,我是有点恨的,如今见她这样可怜,倒是恨不起来了。”
“大姐姐这个人,本心并不坏,就是平时太要强了,行事就嚣张些。”玉相瑶轻轻拨弄着茶盏的盖碗,端坐在椅子上气质温和。
因外面天寒,屋里的暖炉烧得很旺,越显得暖和,红通通的炭火徐徐燃着,不时地发出一声毕剥的声音,玉相瑶随手拿起一片橘子皮扔进去,很快便有橘香在室内袅袅升起。
“唉!”玉湘灵出神地看着暖炉内,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有一丝懊恼,“说起来,那日的品茶宴,咱们说好帮她找到七王爷,让王爷去说情的……那天王爷也有帮忙试试的意思,为什么他没去呢?是不是我们不够恳切?”
玉相瑶想到当时情景,伸手放在对方手背上,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姐姐不必自责,是我听了姐姐后来的话,也感觉此时让王爷去给二伯父说情,不合适。”
玉湘灵一愣,想了想问道:“难道,后来你又跟王爷见过面?”
玉相瑶将那天跟公主一起走,后来碰到楚翎羽后说的话讲了一遍,正色道:“姐姐,你说得很对,贡品不是凡物,丢失贡品的罪责很大,而且听闻有人想给二伯父按一个监守自盗的罪名,皇上愤怒,不能在这个时候去说情。”
窗外两个人影像被那冷风冻住了一样,半天也没动弹,直到屋里玉相瑶说起了别的,其中一人才缓缓转身,脚步有些踉跄。
“小姐,原来是二小姐和三小姐,她们居然坏了您的事。”暖香扶住玉嫣然,眼光中有些愤恨。
玉嫣然呼吸有些沉重,眸子里有淡淡的雾气,被冷风一吹,那雾气逐渐浓厚起来,她半天才说话,声音有些颤抖,“我当日还以为,她们愿意真心帮我,没想到都是骗人的。”
“要不咱们回去问问她们,为什么出尔反尔!”暖香义愤填膺。
“不必了。”玉嫣然抬手制止,冷声道:“既然她们二人齐心不帮我,回去质问只能导致各自尴尬,说什么都没用的。”
几天以来,玉府门可罗雀,由于玉成峰被则反思己过,并未出门,也没有一个人来访,完全没有了昔日丞相府地风光,玉相瑶冷眼瞧着,心中明白,这是那些大臣们见玉成峦被捕,连累的玉成峰也被罚,所以不敢亲近了。
都说世态炎凉,她从来都深信不疑。
这天,玉府门口有些动静,玉相瑶让人问了才知是楚翎羽来访,说是给玉刘氏送了颗人参,让她养病的,玉相瑶知道后微微惊讶,虽说玉嫣然跟他已经有婚约,但是他毕竟是皇子,这个时候上门送参,可算得上雪中送炭了。
楚翎羽走后,玉韩氏将家人都叫到衡芜院,齐齐整整的坐了一屋子,玉刘氏已经穿戴整齐,除了脸上还带着病容,精神倒是好了不少,玉嫣然眼中也有一丝亮光。
玉相瑶一眼看到桌子中间摆着一个长方的锦盒,里面浅黄缎子上赫然放着颗人参,足有半斤多的样子,根须齐全,一看就是上品。
“弟妹,多亏有七王爷还想着咱们,我一会儿就让人将这颗参收起来,每天给你炖汤补身子,你可得好起来啊。”玉韩氏说的恳切,让暖香将人参收了起来。
“多谢大嫂了。”玉刘氏只轻轻点点头,眼色复杂:“嫣然是未来的七王妃,王爷这是冲着嫣然的面子呢,我们娘俩会记得这份恩情的。”
玉韩氏微微皱眉,却很快便笑道:“是,虽说这定亲后王爷没来过几回,但府上出了大事,王爷的礼数还是很周到的,刚才王爷让人给相爷送信,说要来府上拜访,我连忙让人先来跟你说,总得准备一下,不能让你在床上以病容示人呀。”
玉刘氏只当未闻,肃然道:“王爷贵为皇子,礼数自然周到,不像那些落井下石的人,看到家里生了变故,居然连门都不登了。”
玉韩氏一听便有些讪讪的,虽然对方话中说的是那些外人,但是当初她毕竟没有帮着她让玉成峰去求情,此刻见对方脸色不虞,倒像是借机责怪了。
玉相瑶见场面有些尴尬,有心打破僵局,便含笑道:“二伯母,七王爷深明大义,大姐姐日后嫁进王府,肯定不会受委屈的。”
若在往常,玉刘氏必然会嗤笑奚落一番,如今听玉相瑶这样说,也只勉强笑了笑,算是回应。
玉嫣然眼神有些陌生地看着玉相瑶,想到品茶会那日她跟楚翎羽说话时的神情,心里像是无数个爪子在挠着,怎么都不是个滋味。
一时间,玉刘氏往日的话一齐涌上她的心头,玉嫣然暗自将衣襟旁的丝带紧紧地绞在手指上,看向玉相瑶的眼光带着疑惑,带着打量,还带着分隐隐的妒意……
难道她一心接近楚翎羽,真是想攀附权贵,代替自己嫁进王府吗?她阻拦楚翎羽替父亲求情,难道是想凌驾在她之上,将自己这个嫡女的地位给踩下去?
众人说了半天话才离开,玉相瑶丝毫没发现玉嫣然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已经透着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