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收编流寇
话至此刻,这条大汉泪水终于泉涌而出,百十来名受伤的战士相搀相扶从受伤的人群中站了起来,立于远方向这里望着,很显然,这便是那些平城破城之后残存下来的六派战士。
他们在重伤之下也依然挣扎站起,就是想表明自己不是真正的流寇,而是曾经的正道子弟。虽然距离过远,他们听不清楚这边几人倒底在说些什么,但他们眼中却燃起了希望的火光,每个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仿佛看到了光明,那些凄厉如鬼的日子终究要过去。
华子云说话期间,绝名一直留言倾听,并潜心运起无极气做最细微的触碰观察,通过气机感受他的血脉流通、心跳等生命体征,结合他所说的每个字进行对比反照。
虽然这样做极为损耗内气,没有两日无法彻底恢复过来。可是事关重大,他不得不防,纵然耗损内气也是在所不惜了。这是道家最玄妙的功法之一。
除了说到激动处强自压抑处的悲愤之外,华子云并无任何异像,显然话语句句属实,且身后那一百余名流露出的与匪兵截然不同气质的战士也为他的话做了最好的注脚和诠释。
“子云话已至此,信不信便由绝名元帅及各位师兄定夺。子云不得已下带队入了流寇,自知罪该万死,不敢奢望能重归正道。今日只见到绝名元帅,知道我白道六大派将重振声威救万民于水火,便足够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回深处大山,永不出世,只在大山深处为你们的每一场胜仗击节叫好,为洞仙军的一步步败退而高歌欢呼。无论怎样,我们这些残余的战士都在心底的最深处谢谢绝名元帅给我们以胜利的希望,我们会在心底暗暗为你们擂鼓助威。就此告辞。
华子云满面悲怆,一腔苦心不被人理解永远是做人的最大悲哀与失败。可是他别无他法,总不能厚着脸皮去求绝名收下他们。人活脸,树活皮,再怎样他们也是曾经威振天下的六大派子弟,总不能像只狗儿一样摇尾向自己人乞怜吧?
况且如今他们个个身负重伤,处于劣势,如果开口求绝名收下自己,难免有怕死的嫌疑,徒然惹人耻笑,如此一来,就算是绝名收下他们,可这叫他们日后如何能抬起头来?
人能站立是因为有大地,人能行走是因为有骨骼,人能直立着傲笑苍穹是因为他有一条宁折不弯的脊梁。身体里的脊梁是骨骼,折断了人就永远直不起腰来;精神上的脊梁是尊严,折断了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可以失去生命,可以鲜血飞溅,可在任何时候,头却绝不能低下。脊柱断折了,人还是人,失去了尊严,便会成为一条趴在地上摇尾乞怜的狗,一条人模人样的狗,一条人见人厌的狗。
对于一个战士来讲,尊严更如天一般让他仰之弥高,像地一样是他站立的基础。任何时候都不能将它透支,否则会永远不能仰首天空,永远匍匐不起,只能沦为一个没有的废人。
其实即使不是一名战士,只是一个普通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老天爷赐予人一条脊梁就是让人直立行走;赐予人尊严就是让人直面人生。
可以一辈子躺在床上不能行走,但却不可以一辈子趴在别人的脚下不抬头。做为一个想活得骄傲些的人来说,活着就必须保持一份与生俱来的尊严。
华子云这是这样有着不屈的尊严的人,他活得很骄傲,很从容,很洒脱,活得硬骨铮铮。所以尽管他与他的战士们要面临着死亡的危险,可他并没有向绝名开口哪怕是说出一个有关“收留他们”的字眼。他不能,不能在这样的尴尬的处境下透支自己的尊严,哪怕绝名是神一般的偶像。
众人的眼光都集中在绝名的脸上,悟真道人与强风更是着急,心惶惶的看一眼华子云,又看一眼绝名,眼神里满是期待,生怕绝名不信任华子云而不收留这百余名身受重伤的战士。
毕竟,六大派虽然曾经各立山头暗中互相较劲,可是,经过绝名的整合收束之后,六大派合六为一,称为怒沧军,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和向心力,同气连枝之下,眼望绝名还未言语决策,他们又怎能不替华子云着急?
这个时候,他们早就相信了华子云,心中再没有一丝疑虑,巴不得绝名立即收下他们,好对他们进行救治。绝名面色平和,并未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马上看着华子云,以及远处那百余名挣扎站起的白道战士。
“元帅,子云说的话看来句句是真,并且他还吃了那么多的苦,你看我们是不是……”强风试探地说道,尽着最大的努力。绝名依然没有说话,却抬头望向天空,眼神飘进白云深处,没人能懂他在想些什么。
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坚毅的铁汉,让绝名想起了自己曾经在洪水之中飘浮的无数个昼夜,这个铁汉坚定的信念、不屈的精神像极了自己。相似的灵魂最易碰撞出激情的火花,无论男女。
华子云的这种精神深深打动了绝名,他从心底深处认可了这个永不言败的好汉子。只是华子云一腔悲愤,却误解了绝名的不言不语,以为他依然不相信自己。
“强风师兄,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我们这帮人会拖累你们,绝名元帅,你们,千万保重。”满含感情地说出这句话后,华子云向绝名等人深施一礼,掉头向后方那百余名白道子弟走去。
只是脚步踉跄沉重,再不复当初来时那股满怀希望的弹性。鲜血,依然从他断折的左肘处滴下,由于失血过多,他极度虚弱下来,只是凭着一股子不低头的锐气在强撑着。
那百余战士看见华子云摇摇晃晃地往回走,就知道希望已经完全破灭了,一颗心都沉入了冰寒的谷底,以后,他们将何去何从?再没人认可他们的身份,他们将终身背负着一个可耻的名字“流寇”。没人会替他们平反,他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已经成为了泡影,谁会知道?
“我相信你!相信你们!”绝名嘴角绽开了一丝微笑,随着笑容的逐渐扩散,语声也远远传了开去,传进了华子云的耳朵,传进了那百余名战士的耳朵。
“噢……”寒铁卫欢呼声响起,他们早就为这些不屈的战士感动了,绝名话语传出之后,未待他再下命令,早就涌上前去救治伤员。摇摇前行的华子云身躯猛地一振,再度缓缓转过身来,望向绝名。
绝名跳下马来疾奔而前扶住了他,轻声在他耳边道,“子云兄弟,你是条好汉!我绝名,敬重你!”华子云心头一股锐气顿减,即悲且喜,再也撑不住了,向后便倒,竟是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纵火容易灭火难,尤其在夏末秋初这个天干物躁的季节,火势一成就难以平息了。寒铁卫们连同一千余个受伤不重的匪兵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扑灭了平城大火。
由于赶扑尚算及时,终于“火”口夺粮,从大火中抢出了尚可供这五千余人吃上一个月的口粮及可供一千余匹尚能骑乘的战马所需要的勉强够吃一个月的草料,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五千名匪兵除几百人伤势过重不治而死之外,其余人经过救治都无性命大碍。由于流寇是以战养战,在奔袭中难免会有人受伤,所以,都贴身备有急救伤药,并且人人都会些裹伤疗伤的医道,不虞有伤口感染化脓之忧。除少数重伤号外,不出一个月,其他人全都能恢复过来,能够跨马行军。
这座可容纳近五万人的城市在怒沧以南算不得大城,最大的桃源城繁华鼎盛时期有近百万居民。正因为平城城市规模小且军事意义不大,所以没有成为洞仙军进驻的目标。
像这样的小城在怒沧江以南随处可见,在没有占领意义的情况下,洞仙军烧杀抢掠之后便弃之不管,再懒得吃一次回头草。也正因为如此,平城被洞仙军攻击的可能性并不大,绝名等人也难得在此处休养生息,好好歇上几天以缓解近日来过度的劳累。
不过,这几天里,绝名却也没闲着,思考着华子云所提的建议,准备收编改造这支匪军,使之成为纵横在洞仙军后方的一支怒沧奇兵。
其实说到底,流寇从哪里来?还不是从平民百姓中来?如果没有战争,没有混乱,家家户户都能过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富足安康、安安稳稳的好日子,谁有那个闲心去当一个万民共恨的强盗。
除了少数天生心术不正或是怀有野心的人之外,大多数的流寇匪兵以前都是良善子弟,不过最初一时糊涂,稀里糊涂地入了伙罢了,等到他们醒觉时已经晚了,也就只能破罐子破摔的混下去。
恶性循环之下,心中恶念已被激生,在没有外力感化强扭的情况下,只能这样恶下去。说到底,谁真正的想去做一个真正十恶不赦的恶人呢?
只是这股流寇匪气太重,且声名狼籍,收编他们目前存在三大问题。一是收编之后,他们会不会积习难改视威严的军纪于不顾侵袭百姓做出有辱怒沧军威名之事。
二是收编这样的流寇会不会影响怒沧军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从而使百姓对怒沧军的信任度有所下降。
三是这样一支由流寇匪兵改编的队伍战力究竟如何?他们一向习惯来去如风的打了就跑的战略,如果真要遇到大部队需要进行集群作战的时候,他们会不会不战自溃望风而逃从而影响军心?
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绝名,令他收编这支队伍显得举棋不定,犹豫不决。毕竟,兹事体大,做为统帅,就目前处于敌后的危险状态而言,他必须要为怒沧军的未来负责,不能冒此奇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