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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9章 葬礼

  暴雨在黎明前停歇,太阳照常升起,湿漉漉的空气孕育出新一天的燠热。埃德薄薄的衬衣很快就被汗水浸湿,黏糊糊地贴在后背上,肖恩?弗雷切却似乎毫无所觉地依旧严严实实套着一身盔甲,单只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

  埃德收回视线的同时,也能感觉到好几道视线正迅速地从他身上移开。哪怕刻意选择了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他,菲利,和肖恩,似乎都是这场简单却隆重的葬礼上比王后茉伊拉更引人注目的存在。

  菲利远远地站在另一个角落,匆匆修理过的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憔悴与阴沉。踏进神殿之后他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哪怕与肖恩擦肩而过,他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埃德知道他已经在竭力控制自己无处发泄的愤怒,但他也能看出这不寻常的举止在神殿里其他圣职者们心中引起了怎样的不安……不止是他,恐怕大多数人都能轻易从那些不擅掩饰的、年轻的面孔上看出来。

  生性随和散漫的圣骑士有着连他自己或许都没有意识到的,强大的影响力。肖恩不在的时候,是这个声称“脱离神殿”的骑士和布鲁克?修安——而不是埃德这个有名无实,连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的“圣者”,支撑起了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之下几乎崩溃的水神神殿和年轻的圣职者们摇摇欲坠的信仰。而当肖恩归来,布鲁克已经永远离去,菲利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他曾经无比敬仰的圣骑士团长视而不见。

  埃德几乎可以想象,这一场葬礼之后,有多少传言会从此刻站在这里的人口中散向四面八方,幸灾乐祸或忧心忡忡……那会是另一次沉重的打击,他对此满怀忧虑,却无能为力。

  何况现在……他也真的顾不上这些了。

  但无论“之后”会如何,当古老的祈祷词从神殿里最年轻的牧师口中唱出,那带着颤音的曲调在被光与水洗得剔透如水晶的空气中振响,所有人都沉默地低头,向那位温和慈爱的长者,献上最后的敬意。

  这里的墓地模仿柯林斯神殿的圣墓之岛,被流水所环绕,石棺却并非深藏于地底,而是安置在建于地面的墓室之中。尊贵如茉伊拉,也只能在墓室外停步,能够陪伴老牧师到最后的,只有信仰同一个神明的圣职者们。

  虽然犹豫了一小会儿,埃德还是踏进了墓室。

  心上仿佛沉甸甸地压着整个世界的重量,又仿佛空荡荡一无所有。他茫然地注视着布鲁克安详的面容消失在朴素的棺盖之下,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他浑身都是汗,连头发都贴在脖子上,心中有某个角落却冷得发痛,无数裂纹渗着血从那一点蔓延开来,像是轻轻一触,他整个人都会开始崩塌粉碎。

  他不敢去想……如果他没有说服老人接受他们过于大胆的计划,布鲁克现在是不是还好好地活着?

  这种时候他甚至庆幸自己还有无数问题要面对——如果不是这样,那越来越强烈的负罪感足以让他崩溃。

  走出门外的那一瞬他眼前发黑,脚下踉跄了几步。一只手从他身后伸过来,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肩膀,让他不至于难看地一头栽倒在地上。

  埃德回头向菲利勉强扯了扯嘴角,笑得十分难看。

  圣骑士拍了拍了埃德的肩,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径直走向茉伊拉,低头对她说了几句话。茉伊拉的神情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一切结束之后,菲利跟随茉伊拉离开了神殿,毫不在意那看起来就像某些人暗中嘲讽的那样,“变成了另一个‘女神’的骑士”。

  埃德站在一棵石榴树的阴影下目送他离开,努力将空气吸进自己的身体,才转身追向快要消失在长廊尽头的肖恩。

  眼前白影一晃,有人拦在了他的面前。一阵焦躁让埃德差点忍不住伸手猛推过去,但他及时地认出,拦住他的人虽然同样一身白袍,却并不是水神的圣职者。

  那是黎明女神若拉的牧师,有一头砂色的卷发,圆圆的脸与高大的身材有几分不搭,看起来十分眼熟。

  “还记得我吗?”年轻人向他笑笑,“我们在五月节上见过。”

  埃德点点头,想了起来。

  “特瑞西。”他说,“好久不见。”

  约克?特瑞西,这位年轻的牧师在“灰雾”从四面八方袭向柯林斯神殿曾经帮助过他们,布劳德特意向他介绍过……虽然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且显得有些自大,但并不令人讨厌。

  “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约克看了看埃德脸上掩饰不住的焦躁,又扭头看了看肖恩的背影,耸了耸肩,“但现在好像不是合适的时机……我会再来找你的。”

  他向埃德做了个手势,还没等他作出任何回应,就像出现时一样突兀地走开了。

  更多的视线因为这一幕而落在埃德身上,让他觉得浑身发痒。他低下头,加快脚步,在更多人想要“跟他谈谈”之前逃一般追向肖恩。

  老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但埃德本能地知道他的去向。他的脚步越来越慢,心跳却越来越快,

  这一次他不再躲躲藏藏。他在偶尔经过的圣职者神情各异的注视中一步步走进神殿大厅的后方,顺着蜿蜒向下的通道走到最深处,几乎要用尽全部的力量,才能再次推开那两扇黑色的木门。

  肖恩背对着他站在房间中央圆形的水池边,幽幽的蓝光流动在他闪亮的盔甲和雪白的短发上,让他看起来仿佛只是水中的幻影。

  埃德默默地走到他身边,低头看向水面。他还记得上一次站在这里时的震惊与恐惧……那些过于强烈的情绪将他冻结在这里,如果布鲁克没有带走他,他或许宁可在这里站成一座悲伤而绝望的石像。

  但现在,水池里是空的,清澈的池水平滑如镜,映出他惨白的面孔。

  “……她在哪儿?”

  肖恩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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