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龙君不耐烦道:“滚一边去!”
雨末手中的墨条一顿,道:“明天就走了,还骂?滚了就不知道几时能再见了!”
赤龙君瞪眼看了一眼明震,明震凤眼深沉,看着赤龙君万般的不舍。赤龙君也垂下了双眸,道了一声,“来日方长,总能再见!”又对着对面的雨末道:“你端正身姿,若是连个墨也磨不好,你也滚!”
雨末摔下墨条,道:“磨好了!师父快写吧!”
赤龙君蘸墨舐笔后,在废宣纸上略为揩拭了两下,问:“写什么?”
雨末从炕上下来,扶起明震,道:“写信啊!我和明震有话说,你自己写!”
雨末对明震道:“来不及为你和龙姑姑办婚礼,委屈你们!”明震嘴角扯起,道:“我们不急,等天水城建好,我在新城迎娶凝馨更好!”
雨末浅笑的样子很是润雅,眼神流转间,无限温柔与缱绻,虽恋恋不舍,还是道一句:“明震哥哥珍重,天水河建成,你与龙姑姑成亲,我与师父一定去!”
明震点了点头,又去看炕上伏案写信的赤龙君,发现赤龙君正用余光偷瞄,碰到明震的眼神,又急忙躲回。明震叫了一声师父,赤龙君紧紧的握着笔,没有抬头,道:“这辈子我只准你丢一只眼,下次再见你,必须还是现在这个样子,身上再少了什么,我跟你没完!”
明震答了声是,跪下叩拜,赤龙君看也不看,还是狠呆呆的吐出一句滚吧,就继续写信。可是那信上反反复复写着的只有平安顺遂四个字。
等雨末将明震送出了暖阁,回身,再看赤龙君,已经团完一堆废纸重新写了,雨末坐着喝茶不去打扰。半盏茶喝完,赤龙君洋洋洒洒的数封信就写好了,拍在桌上,又端起了药汤,放到雨末的脚下。
“我没事了,不用再泡了!”雨末只顾着拿起信查看,赤龙君却已经脱了靴子将雨末的脚放进了木盆,“有事没事的,泡泡也舒服!”
芦傻子:
拿钱来!
北苍:
送米来!
山鬼:
修路来!
苏家钱庄出钱,北苍城出米,山鬼负责修通默城到西陵国的大路,再将筹备好的粮米和棉衣,送到西陵国北境jiāo给震虎将军,负责今年冬天蛮族的过冬救济。赤龙君尽心尽力,也安排的合情合理。
雨末很是满意,也很感激,赞道:“师父的字写得真好!笔锋飘逸,灵动隽永!”
雨末翻到最后一封信,字迹却不如前几封信洒脱了,明显看出笔端的犹豫和不舍,雨末一看内容,不禁心里一惊,两脚一蹬,踢翻了木盆,泼了赤龙君一身的水。
赤龙君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水道:“默君!水热了还是冷了,你说句话不行吗?”
雨末看看信,再看看一脸委屈的赤龙君,眼里dàng出眼泪,道:“月影,你的赤龙山?”
那封信上写着:
明霁:
去拆烈焰堂。
雨末回想了一下,自从他自熔岩洞救出了赤龙君后,直到现在,赤龙君始终没有回过赤龙山。从紫龙山到神宫,再到月国,然后去了默城,又跟着雨末一起南下北上,就是没有再回过赤龙山。赤龙君其实回过神界,去过神宫,去过紫龙山,却没有回赤龙山瞧上一眼。
这如今要拆烈焰堂,是打算永远都不回去了?
赤龙君又端了一盆热水回来,重新蹲回雨末身边,道:“再泡一会吧!发发汗再睡舒服些!”
雨末脚上听话的被摆弄着,手上偷偷拭了拭眼泪,“月影,你的烈焰堂?”
“明零说造船最好的木料就是杉木和柏木,我那烈焰堂正是上好的杉木和柏木建的,拆了给他造大船,好运竹子和粮食到天水城。”赤龙君说的不咸不淡,似乎毫无波澜,但雨末知道那烈焰堂对于赤龙君意味着什么。
“你以后都不回赤龙山了?”雨末突然觉得很亏欠赤龙君,出力、出粮、出钱,为了造船,连自己的老巢都拆了!
赤龙君嬉笑着抱住雨末的腿道:“我以后跟着默君,默君去哪我去哪!跟着默君住皇宫的暖阁也行,住蛮荒的草棚也行,大不了天为被,地为chuáng,只要有默君就行!”
玉荣殿的西暖阁里,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一名身材魁梧的侍卫哈着腰钻过门帘,背上背着形容枯瘦得如同一具骨架的袭鸿,皇后连连嘱咐:“慢点,慢点放!慢慢跪,慢点!永儿,快接住!松儿,椅子,软垫,快!快!”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终于把袭鸿安置在椅子里了,袭鸿那一张脸,真如一副骷髅一般,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脸上也是两个大坑,嘴唇都包不住牙齿,眼睛微睁着,甚是恐怖。勉qiáng自己支撑着坐在椅子里,也是靠在软垫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