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时光好像一下子变得很飞速。
苏焕常常周五的时候出发来南昌来看我。他习惯于来之前把车票拍给我看,告诉我具体时间,并且他还有详细的计划,如早午晚饭吃什么,要怎么样搭配;早午晚上的活动是什么,大约要多少时间;早午晚上的所有花销,大概需要多少钱。他明明白白列一个表格,发给我看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虽然我第一次接收到这个表格的时候,也觉得很变态,但不知怎么的,我感觉这个东西很好用。它给了我明确的方向,能合理安排我的所有时间。每次苏焕要来的时候,我常常觉得那几天才是有意义的、活得很明确的。
一般周六的早晨,苏焕不睡懒觉,他早早去主教看空闲的座位,然后带着一本自己的满是笔记的书,在自习室里面等我。我不读书,也无心读书,所以一般都是随意拿一本教科书,百无聊赖地来到自习室,坐在苏焕旁边装模作样。
苏焕大概一言不发地看书二十分钟左右,转过头来问我学习的进度。我哪里有什么进度嘛!我只是翻开书在神游,椅子太硬,桌子太低,所以我也学不进去。我学不进去的理由,太多了。
“那我问你,管理的五大职能是什么呢?”苏焕合上我的书,问我。
“不记得了。”我道。
“可是你已经对着这一页看了足足半小时了呀。”苏焕盯着我,问道。
“。。。字太多,根本分不清重点。看不进去,我一看书,脑子就不工作。”我道。
“脑子不是扫描仪,你看一页什么东西,就扫描到脑子里面去。它是计算机,只能通过记录有规律的数据,数据组成模型,才能把东西记住。”
于是苏焕拿过我的书,他把那一章节看一遍,然后讲给我听。我抗拒和同学们在一起上课,觉得好像每个人都长了一百双眼睛,浑身是眼的盯着我,使我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书上的东西也好像是扭曲的虫子,他们四处游走,只要我精力一集中,他们就来攻击我的眼睛。
但苏焕给我上课,莫名地,就好像那些字都变得乖巧起来一样,在苏老师的敦敦教诲下,我和书上的字开始和解了。书上的知识很快就填充了我的脑子,并好像会转化成一些规律去指导我的生活。常常在做某件事情的时候,会想起苏焕为了让我理解某些东西所举地那些好笑的例子。
我开始觉得,生活是有有趣的地方的。
我有时候很期待苏焕来。苏焕来的时候,一定会带礼物给我,有时候是一支普通铅笔,说是看着很亲切,所以送我使;有时候就是他随手从哪里刮刮乐刮来的什么小东西,说是自己的好运气,所以拿给我保存;有一次还送一只做实验用的很小的玻璃盒子给我,说是自己这学期拿出来的第一个容器,所以拿来给我纪念一下。反正他从书包里要掏什么的时候,我心里是很期待的。这样一周一周期盼着,仿佛时光被切割成了一段一段的,日子好像过得比平常快了一些。
但有时候也会很抗拒他来。他来的时候,包我一切的开销,早午晚饭、出游门票,甚至于临走的时候,还会故意换一大把的硬币装进我的包里,然后随便看到什么事情,都给我讲一讲注意事项,才满意地回去。按照他每个月来的频率,我想他的生活费是一定不够用的。尽管每次他来,都只是说闲下来所以来南昌旅游,可是有谁这么高频次的来同一个地方旅游呢?
“你别来看我了下次。”我们一同坐在小广场上晒太阳,他请我吃午后甜点旋风冰激凌,这一项没有出现在他的列表里面,是他突然看见要请我吃的。他很喜欢吃甜食,这是在他有序的生活里,难以自我控制的事项之一。
苏焕舔了一口冰淇淋,闭着眼睛道:“为啥。”
“你这样来来去去,生活费都要花完的。”我低下头道。我看见苏焕这双鞋子已经从春天穿到了秋天,他不喜欢在穿凉鞋和拖鞋,总是上下都穿戴地整整齐齐。这双鞋的出镜率太高,我眼睁睁看着它从白色逐渐变成了褶皱很多的白色。
“钱嘛,总是要花完的。”苏焕依旧闭着眼睛道,“我没有其他大的开销,周末来旅旅游不挺好的吗?总好过被毕叶楠诱骗去充值游戏。”
“你可以去别的地方旅游啊,为什么非要来南昌。”
“因为你不愿意出远门,要不我们还可以去乌镇、杭州、苏州。”苏焕闭着眼睛,他的冰淇淋要化了。
“可是你每次来都要花很多钱,又要花很多时间,其实完全可以去做一些别的有价值的事情。”我道。
“你就是特有有价值的事情呀。”他睁开眼睛,一嘴吃掉了自己即将化掉的冰淇淋,又夺过我的去,三两口吃完,道,“现在猪肉二十多块一斤,你怎么说也是我养的潜力猪。等到你大学毕业,我把你卖了,赚一大笔。”
因为南昌秋日的气温实在炎热,苏焕本来计划吃完冰淇淋就去鄱阳湖游玩。但他迈出脚步去,在大太阳底下想了几秒,舔了一下嘴边的冰淇淋,对我道:“下午咱们就不去鄱阳湖了,我现在已经是被蒸熟的螃蟹了。现在螃蟹只能待在空调房里看电视,其他哪里也去不了。”
往常我们大概九点钟回到学校,苏焕晚上还要在酒店看书学习,一般不会再理我。于是我道:“也好,那你回去吧。这么热,我也想回宿舍去睡觉。”
“不。”苏焕又闹脾气,“我一个人待在酒店里面多无聊呀!”
“孤男寡女的。我不去。”我道。
“你什么时候是寡女?你什么时候是寡女?”苏焕嗤之以鼻,用不屑的语气说道,“我可不是饥不择食的那种人!”
“。。。”
“走吧,超市买点零食,咱俩酒店看电视打游戏吹空调,也算没有浪费小千块钱的房钱。”苏焕用手勾着我的脖子,几乎是把我拖到超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