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也不知道后人将会如何评价自己，然而不管如何，赵林还是要做出那个艰难的决定。
这座拥有悠久历史的城市，即将在自己的手下被夷为平地，还有无数的无辜的百姓们从此身死，历史，一定会将他载为屠夫的。
然而，有什么办法呢，为了让更多的人更好的活着，他只好做出这么艰难的决定了。
可为什么，在决定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如此的艰难？
因为，这座历史古城，它不只是陈友定的老巢，它还是这里的百姓们千百年来的劳动和汗水的结晶啊。现在就要被他夷为平地了，他——于心何忍？
这座美丽的古城，早在周秦的时候就得到了人们的开发，在东汉的时候就设立了县治。
唐朝的时候，它还是世界的四大口岸之一，在宋朝的时候，还是东方的第一大港。到了昭人的时代，虽然因为他们的盘剥，让这里的生意萧条了不少。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些世界各地的商人们，还是认准了这个地方来交易。
而且，当昭人的官府发现，利用这些商人们替自己赚钱，远比把这些商人们的钱财抢走来得更快更容易，他们也会有限度的保护这些商人们。
所以，此时的泉州，虽然较其全盛的时候差了小小，然而还算是如今天底下最繁华的港口城市，也正是因为这里的收入和税赋，陈友定才有底气和赵林叫板。
也正是这里的收入不匪，他才能保证了他一家老小的富贵荣华的生活之外，还能对朝廷敬献孝心。
可是，真的要毁掉这座城市么？这可是咱们华夏百姓们的智慧结晶，甚至那波斯或大食的商人们，都曾经在这里留下过痕迹。但唯独昭人，他们对于这座城市的贡献，也只是破坏得不那么明显罢了。至于建设性？还是别指望他们吧。他们除了抢劫和破坏，还会干啥呢？
可是，如果不毁掉这座城市，不毁掉这座给陈友定提供了一半的钱粮的城市，他赵林就不能彻底的击败陈友定，就不能抽出身来，全心全意的应对朝廷和朱重八的双重反扑。
所以，赵林思考了片刻之后，还是当即做出了痛苦的决定：“所有大炮，瞄准城头的位置，不要打到城里去了，三轮齐身，准备。”
随着赵林的一声令下，号令台上的旗号很快的向左右的船只发出了旗语。几乎是同一时间，套在炮筒上面的黑布被飞快的的揭去，露出黄灿灿的炮筒出来，在刚刚挤出天际的第一绺阳光，映射得更加的光彩夺目。
一边揭去盖布的同时，健壮的士兵们也将早称量好，并且用油纸包好的火药，以及砂石等物，麻利的摆了出来。
炮管缓缓抬起，炮手耐心的调校着方向，虽然这估计是他们的第二次或第三次发炮，但这些操练的动作，他们早就练习了很多遍了。
可不敢用太多的火药给他们去练习，因为他们的头儿可是告诉他们，这一发炮弹所花的钱，就当得了他们一个月的饷银了，他们可不敢太过败家了，虽然花的不是他们自己的钱，可也是从百姓们牙缝里挤出来的啊。
他们可真的是杭州各地的子弟兵，他们的家小可都散布在杭州各地，为了支援这次战争，他们可都是勒紧￥腰带在干。虽然他们都吃了苦，可他们这次都是心甘情愿的在付出。因为他们也知道，只有打败了这些坏人之后，他们才能安心的搞建设，才能建设更好的家园，拥有更好的生活。
再说了，这陈友定已经几次给他们找碴了，前不久给他们投毒，还害死了几十个人的账，都还没有和他算呢。当时若不是王爷及时处理得当，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所以，终于到了算总账的时候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场属于他们自己的战争。
当然了，他们这一支这么庞大的队伍绕过并不宽阔的泉州湾，来到位于这个半岛上的泉州城外，也不可能不被人家发现的。
但就算发现了又能如何？早在大船向岸边靠近的同时，就有数条载人的船悄悄靠岸，将他们的哨所给摸去了。
而且，城内的守军，他们防的也是防着敌人上岸之后的攻击了，哪能想到，人家根本就不需要从陆地发起攻击啊。所以，当这一百余门大炮面向他们的城门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算有侥幸逃了特战队的清除，逃回了城里报信了，然而对于城外这一溜金黄色的炮管，他们也是无能为力啊。
这个时候，泉州城内，大多数人都应该还在睡梦中吧？
“乡亲们，继续睡吧，不要出来乱跑，你们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不幸伤到了，我只能说声抱歉了，”赵林暗暗道。然后，当他右手挥起来的时候，却是无比的坚决是。
“放，”随着赵林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主舰的炮手，首先点燃了火绳，与此同时，旗手也发出了旗语，其它各船的炮手们，也将分批次引燃火药。
火绳哧哧的冒着青烟，快速的燃烧。
当青烟燃尽了之后，有过几秒钟的停顿，然后感到甲板都受到了一阵强烈的后坐力，然后便看到炮口上开始冒着青烟，炮弹拖着这股青烟，飞速的离开了炮管，迅疾地飞向七八百米开外的城墙。
就在赵林离开杭州的这十几天时间内，他们的新式大炮，在不增加自重的情况下，射程还能更远了。他们的办法，不过是将炮口缩小了一些罢了。虽然能装的火药的量少了些，但却能射中更远的目标了，就是说，那些匠人们，也在进行各方面的平衡。
以前的大炮，虽然发射的炮弹的威力更大，然而离得远打不着人家，那还是等于个零。可是，隔着个五百米的距离，如果是骑兵的话，一个冲锋就过来了，他们的炮兵有什么用？
当然了，虽然他们现在面对的不是骑兵，可是，虽然泉州城临海而建，可是，港口离着城墙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人家的港口，就算是晚上，也是有人的，人家总不能把港口的船开走，放开来让他们进来打。
所以，八百米，也是目前他们能靠近城墙最近的距离了。
“该死，居然没有打中，”炮手瞧着炮弹在离城墙还有二十几步的距离内落地，还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大坑来，不由懊恼地说道。
“没事，这还是第一发，下一次就好了，哪能有那么准的命中率的，咱们能打中一半，就够他们喝一壶了，”赵林安慰道。
“打中了，这次终于打中了，”赵林的话音才刚落，就听到有人欢喜地叫道。
远远望去，只见就在他们后面发射的炮弹，稳稳的砸在了城墙上，在青砖垒就的城墙上，砸出一道一两米宽的口子出来。
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赵林也能想象，被炮弹击中后，城墙上的颤抖。
随着这一次命中，一百门大炮轮番的响起，次第的在城墙上，或者离城墙不远的地方爆炸。不过，庆幸的是，落在城墙上的炮弹，稍稍的比落空的炮弹多那么一丁点。
不等第一轮炮击结束，最先射击的炮手们，已经将大炮清理干净，而且装好了火药和弹头，准备下一次的射击了。
当不知道是第五发还是第六发的炮弹砸中了城墙之后，终于听到惨叫声传来了。
当前面几发炮弹，替他们找到了合格的弹道和参数之后，他们开始延伸往里面射击，终于射中了躲在城楼中的官兵们。
透过望远镜望去，赵林甚至还能看到被弹片卷起的血肉。
当被卷起的血肉或衣物越来越多，当惨叫声越来越凄厉，赵林已经不忍再睹了。他放下望远镜回到船舱里，还用棉花将耳朵塞住了。
杨通泰不解的望着他。
“杨叔，你说我这样做，以后会不会被当作民族的罪人？”赵林无限伤感地问道。
“王爷怎么会这么想？”杨通泰奇怪的说道，“我只知道，这一次大战之后，全世界都将知道我们的军队有多厉害，都知道王爷的英名。这一次战斗之后，有多少天下人要感谢王爷，他们因为这样，而避免了更大的战火，更多的伤害。”
听到杨通泰这或真或假的话，赵林稍稍的感到了些许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