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作为一个生活在蓝天下,成长于新时代的大好青年,赵林自认自己不存在任何的地域歧视。
当初的那些同学们当中,天南地北的都有,让他明白,每个地方都有好人,每个地方都有坏人。因为某人来自于某一个地域的,便给人家贴上一个固定的标签,这样对人家是很不公平的。
可是绍兴师爷?这个口碑确实太不好,说实在话,就算吴永元不和自己说,他都难提起对这群人丝毫的好感。
他还记起,在吴思的《潜规则》一文中有过介绍,一位正直的新官要履任新的职位,在接收上任的帐簿的时候,上任师任同他的师爷谈妥了一个价钱,想让他出钱把这本帐薄买下来。
因为如果去到一个新地方,连帐薄都没有的话,无论是迎来送往,还是打点上级,或者是同僚宴请,他们都没有一个参照标准了,肯定要吃不少的亏的。
这位新上任的师爷谈好了价钱之后,兴冲冲的向新主子报喜,奈何,这位新上任的官员是个宁折不弯的汉子,他不但不领情,反而坚决的拒绝了这种私下的交易。
在他看来,上任把帐薄移交给他,这是上任的本份,怎么还要自己花钱去买了?
这位师爷一看自己和同僚的商谈不成,这位新主子又是油盐不进,于是,伙同另外一家的师爷,生生的把这位主官给勒死了断,还报了个暴毙,那些钱财,自然任由他们两位师爷私吞了。
这两位师爷,无疑就是来自绍兴的了。
诚然,绍兴这地方地少人多,人们生活确实是艰难,所以逼迫得不少人不得不外出求生。
世人都道近代的中华,有多少英雄人物咤叱风云,可是,大概没有人会想到,绍兴或其周边地区一带的师爷掩藏在其后的身影。
虽然说各地的主官不同,但是,许多人还不得不延请绍兴的师爷,因为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圈子了。甚至,他们师爷出面,比主官出面还更有作用。
如果说当官的千里当官只为财的话,可好歹这些人是读了圣贤书的,多少还图一点一展抱负,多少还要顾忌点体面,还要图个好的官声的话。
那么,这些师爷唯一的目的,可能只是图财了。
因为升官没他们的份,显名更没有他们的份,或只有图财,能让他们感到兴趣。如此之下,他们还能保持多少操守,就可想而知了。
他还想起,他答应过杨春阳,通过交换的方式去杭州一带调派二十个书生过来,让他们履任泉州一带的地方官员。一旦那些年轻人过来的话,多半也要带着绍兴一带的师爷了。
因为就算他们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可二三十年来只顾着死读书了,未必知道多少人情世故,他们还需要师爷的打点。
可是,如果放任这大好的江山继续让师爷们来败坏,赵林觉得,红巾军起义到底还有没有什么意义?
虽然昭人在中原的祸害,十分的可恶。
可是,他们一来人数有限,二来,他们也是人生地不熟的,如果没有人指认,他们也不知道去祸害谁啊。
所以说,昭国的人可恶,但拿他们当枪使的那些本地的师爷们更加可恶。
杭州的学子们估计还要一些时间才能过来,可是,泉州周边的风暴,却是日益激烈,而且还可能波及到即将开始的春耕生产了。
如何让这些人平息下来,投入到新一年的春耕生产才是大事,可是,赵林带着自己的一群文武们,冥思苦想了快一天了,都没有人拿出个好的主意来。
“实在不行,我看全部把他们抓起来得了,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朱文正愤愤不平地说道。
“朱将军,不要,”杨春阳一听就吓了一跳道,“虽然起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还是有更多的不知情的百姓啊。咱们可是打着替天下百姓作主的旗号的,如果咱们也把他们抓起来,以后谁还会信咱们?”
“可是,也不能让他们继续祸害地方富户啊,虽然许多富人确实是不象话,可是,并不是所有的富人都是坏人啊。”朱文正苦恼地说道。
出身穷人的朱文正居然也有了这种想法,不由让赵林又高看了他一份,情不自禁的竖起了大拇指。
“难啊,这些人突然之间发现,他们不需要耕地,只需要去掳掠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谁还会愿意收手啊。而且,他们还可以踩在那些看不起他们的富人的头上为非作歹,他们别提有多高兴了,哪会那么容易放弃到手的利益啊。”赵林苦笑着道。
所以,当有人开始掀起对富人的清算的大运动的时候,就根本停不下来了,虽然大部分老百姓们都觉得这样不好,但是,对于极少数游手好闲的人来说,一旦让他们可以踩在富人身为胡作非为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了。
更可怕和可笑的是,他们还扯着穷人这个貌似天然正义的旗帜,似乎他们真的是最光明正确的了。可是,穷人就是正义的么?我们的祖先们可能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而且,说过这些话的人,等他们通过掳掠实现富裕之后,他们也坚决会否认这句话的。
“将军,成了,成了,好消息,成了,”蓝玉的亲兵兴奋的疾步而入,拜倒在蓝玉跟前。
“王爷在这里,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有什么事和王爷说是一样的。”蓝玉面带不悦地说道。
“是,将军,属下参见王爷,”亲兵又再交向赵林行了个礼,得到赵林首肯后,这才站了起来。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的样子,”赵林和颜悦色地说道。
“刚才南安那边传来消息么,那些乱民的骚乱已经摆平了,他们也不再打抢富户了,这是我们的兄弟们刚刚送来的消息。”亲兵快言快语地说道。
“已经摆平了?那就太好了,”赵林听罢,也兴奋起来,望着众人道,“南安离这里也不远,要不咱们明天一早去看看,看他们到底是如何摆平的?”
看来,蓝玉和朱文正也想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让这群贪婪的乱民放过了那些富人家,不再搞事的。
这一夜,赵林美美的睡了一觉,连其它人都得了小昭的指令,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他,所以,次日一早的时候,赵林显得特别的龙马精神。
南安县就在泉州府以北二三十里外的一个小山谷间,大家都没有骑马,而是乘舟溯晋江而上,不过半天工夫,就已经到达了。
赵林等人下船的时候,早有快马通知了当地的驻军,陈友定离开,蓝玉等人掌管这里之后,仍然没有派出亲民官,只是由当地的驻守负责管理。
“王爷,属下无能,居然劳动王爷亲自过来了,”一个粗壮的中年汉子,朱文正告诉他,这个名叫薛世雄的家伙,就是这里的驻兵首领,等于把这里的军民一把抓了。
“没你的事,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们是怎样平息百姓们的喧闹的,”赵林挥挥手道。
“其实,这事说起来也简单,”薛世雄抽了抽脸道,“就是刘家的族长,抽了那几个出头的小伙子几记耳光,还把他们臭骂了一顿,他们立即就老实起来了。”
“族长,这就有意思了,你能不能请这位老族长来,我们想亲自见见他。”赵林的好奇心更浓了。
赵林所接受到的教育,让他对宗族提不起一点的好感,毕竟,那些私设公堂、压迫女性、遗弃女婴的行为,都是披着宗族的外衣所干的。
可是,自从人类城市化之后,宗族的力量越来越薄弱了,也很难再看到那些传统的习俗了,他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可是,这次让他们所有人都倍觉得头痛的问题,居然是通过宗族的力量摆平的,这就更让赵林生起好奇之心来了。
半个时辰后,一个颤微微的老头子被搀扶着来到赵林的面前,甫一见面,老头子就挣扎着要行跪礼,赵林坚持将他扶住了之后,他这才气愤不平的说道:“老刘家生出如此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不宵子孙来,让祖先蒙羞了,还让王爷操心了,都是老头儿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