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兰特脸色阴沉的坐在方桌前。
帅帐中伊芙丽亚和乔尔已经到了,乔尔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细微的笑容,只是此刻他无力的垂在身边的一只手破坏了他的形象,而伊芙丽亚则有些沉默,她看向面前的洛兰特,深知对方现在心情一定出奇的差。
帅帐的门被再度掀开,斯科德披着自己的军服外衣走了进来,他面色依然透露着不健康的苍白,但表情却深皱着眉头。
“元帅大人,我听说……”没来得及落座,斯科德就急切的开口了,但他的话却被洛兰特打断了。
“我们在上午的战斗中损失了将近俩千名士兵,着还不包括伤者。”洛兰特声音低沉的可怕,“死在那些弓箭和碎石中的士兵有多少呢,俩百都不到,那些法兰纳尔人已经在我们的攻势面前不敢露头,在那时候我以为我们已经胜利了,但是能告诉我,那金色光芒是什么吗?”
“乔尔。”他抬头盯着乔尔。
“那是魔法,元帅大人,从类别上看,它应该是掺杂了光属性的圣火。”乔尔神色不变,恭敬的说。
洛兰特的拳头渐渐握紧,“我不是魔法师,但我在帝国皇家军事学院里读过的战术操典可以像山那样高,它们上面统统都写着魔法可以被拆解,而无法被拆解的魔法可以被中和或拦截。”他看着乔尔,不自觉的提高了自己的声音,“你是在告诉我我特意派在前方的三十位你手下的魔法师都是废物吗?”
“那是一种很罕见的魔法,元帅大人,它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光辉之年,在光辉尽失之年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您在战术操典上发现不了它,换做历史书还有一丝的可能,”乔尔恭敬的低下头,“这样的魔法我也是第一次亲眼所见,但我可以保证它只是一个特例。”
当的一声,洛兰特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我不管什么光辉什么历史,我只想知道我们怎么对付它。”
“这一点元帅大人您不必担心,因为我想使用这个魔法的魔法师现在已经失去了战斗力,她恐怕会有一个月的时间都只能是个普通人。”乔尔轻声的回答。
洛兰特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一些,“这么说,我还应该高兴才对?”他冷冷的说了一句,然后把头转向伊芙丽亚。
“你昨天说那些法兰纳尔人放弃了夜里的巡逻?”他问。
“是的,元帅大人,他们现在龟缩在了四座城门附近。”伊芙丽亚汇报道。
“那么不必等了,今夜我们进攻。”洛兰特看着伊芙丽亚,“突袭我将亲自率领。”
“但是,元帅大人,”伊芙丽亚有些不解,“我们还是没有办法带进去太多的士兵,即使是防御薄弱的侧门,正面突袭也会被他们拖到支援到来的那一刻。”
“所以需要你正面进攻,让那些法兰纳尔人没有精力去对付我。”洛兰特站了起来,“不要让我失望,伊芙丽亚。”他转过头,“斯科德,尽管你的伤还没好,但是指挥接应还是靠你了,入夜你就带领士兵渡过塞纳河,我会夺下北门放你们进来。”
“是,元帅大人。”一直没有发言的斯科德站了起来。
洛兰特向前走了俩步,他掀开帅帐的门,望着远处的苏希斯城。
“今夜,就是决战之时。”
霍德有些微微的走神。
夜幕刚刚降临,格雷特已经于之前重新部署了防御,伤愈的肯特带着剩下的重铠步兵去了南门协助多尔克斯,而他则带上了克罗和他们手下的骑兵来到了北门与亚里安汇合。
他们每个人都有预感,在平静了一夜之后,白天里吃了大亏的帝国一定会在今晚动手。
克罗跟着亚里安去安顿带来的士兵了,而霍德则登上了城墙,借着最后一点暗淡的阳光,遥望远方。
这是老人在伊尔兰德时就经常做的事。
从伊尔兰德的城墙上向远方望去,视野是开阔的,目光所及是一片平原,能看到附近镇子上的炊烟,以及成片的金色麦田。
而从苏希斯的城墙上望向远方,首先是树林,还隐约的能看到有河流穿过,而最终视线的尽头是连绵的高耸山峦。
那并不是老人回忆中的那座,但是老人却下意识的把它们当成了一座。
很少有人知道,老人曾经服役于天定要塞。
那是二十几年前的时候,他虽然在情场上失意,但却依然是王国璀璨升起的新星,除了实力无法与法纳德相比之外,他在军校的结业式上指挥毕业生们战胜了当时的王国正规军,在军界崭露头角,成为了最年轻进入军部任职的军官,而后又得到当时的国王赏识,年仅三十岁就担任了王都的城防军队长。
而在王国历史上,担任过这一殊荣的最终无一不成为了军部真正的高层。
但年轻的霍德并不满意,因为他一直知道,他比不上法纳德。
所以当他第一次得知王国边境不稳,就立刻请命调往了天定要塞。
初到要塞的他被这座建立在群山中的巍峨要塞惊呆了,那时候他最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站在天定要塞高耸的城墙上,远远的眺望阿隆索斯山脉连绵不绝的山峦。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只有半个多月,战争就爆发了。
他被任命为队长,统领一支三千人的前锋军,战争之初,他斩获了四战四捷,那个时候,冲锋时,他永远一马当先,手中高举绑上了王国鸢尾花旌旗的长枪,他和他的队伍向前,帝国军顷刻间溃不成军,那是他人生中最为闪耀的日子,捷报不断的发往王都,换来一封封军部的嘉奖,短短不到俩个月时间,他就从队长升至将军。
本来按照这样的情形继续,或许击败帝国的进攻的将会是他,他会成为新的法兰纳尔元帅,不再会有日后法纳德的传奇。
但他却遇到了那个男人。
经过俩个月的鏖战,他率领的前锋军又再次咬住了帝国的一支落单的部队。
对方的人数比自身要多上一倍,但他之前曾经击溃过的帝国部队,不乏多过他们三倍四倍。
他谨慎的指挥着士兵试探性的进攻,然后敏锐的抓住了对方指挥官的一个失误。
他命令手下的骑兵发起冲锋,帝国军的左翼顷刻间被他们洞穿,那时候他已经感到胜利在望,但是却有一位穿着黑色重铠的剑士站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宛如黑色狂风的剑术,对方扬起巨大的重剑直直的穿入了他的骑兵之中,一时间,宛如扬起了一场血雨。
他看到他的骑兵几乎没有一丝反抗就被重剑搅碎,震惊的不能自已,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生生让一只军队停滞不前,但这种时候震惊毫无作用,他咬了咬牙,纵马向对方冲了过去,但在勉强与对方纠缠了不到十招之后,他也终究不敌对方,被打落下马。
最终是他的亲兵拼死把他拉上马,带他冲出重围,但那一战整个前锋军三千余人,十不存一。
那也是帝国皇帝萨法鲁特,那个被称为帝国史上最强剑圣的男人,来到前线的第一战。
形势一瞬间急转直下。
那个披着黑色重铠的男人竟然生生的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要塞之外的法兰纳尔军队一触即溃,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
告急的消息传入王都,王国剑圣法纳德星夜赶往前线。
接着就是所有人都熟知的传奇之始。
但对于霍德来说,战败让他陷入了一个深深的梦魇,即便军部并没有对他有任何的苛责,但他仍然无法从中走出来。
战后,法纳德在王国中的名望达到顶点,就任法兰纳尔元帅,而他心灰意冷,调任伊尔兰德,在那里一呆就是二十年。
着二十年中,霍德默默无闻的从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成为了一位年近六旬的老人,他原本以为自己将一直这样下去,直到被埋葬。
但战争再次开始。
他默默的把自己训练的士兵送往前线,偶尔也会去想,那位应该已经同样老去的王国之剑现在会是什么模样,会不会再次创造新的传奇。
但天定要塞陷落,法纳德战死的消息却在前些日子传来,得知这个消息的那天,他驻足在伊尔兰德的城墙上,向西看了许久。
他的视线好像穿过了风雪,来到了那片他也曾战斗过的崇山峻岭之间。
那个时候他就有了预感。
所有的传奇都有退场的那一天。
他来到了苏希斯。
他的传奇已经在二十年前被埋葬了。
他不奢求自己能够取得胜利,来洗刷过去。
他只希望能让还爱这个王国的人少死上一些。
霍德收回自己望向远方的目光,他听见了城墙之下传来嘈杂的声音。
“霍德将军,是帝国人,他们来了。”有士兵从城墙的阶梯跑上来,大声的喊道。
“我知道了。”霍德轻声说。
他沉默的摘下了背在后背的长枪。
他此刻已经全身着甲。
“让他们尽管来吧。”
法纳德,等我来与你作陪。
他大踏步的向城墙的阶梯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