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无措。这时,她醒了。
早饭后,她马上动身前往艾奇斯托去找人,她现在天天找人,找人来替代麦格斯太太陪她。当她走到市场街的尽头,发生了一件事,最终让她下定决心,当天就坐十点二十三分的火车去圣安妮。她当时正走在路上,路边停着一辆大轿车,是国研院的车。她刚走到车边,就有个人从一个店铺里出来,横越过她面前,和汽车司机说了句话,就进了车。他当时和珍是近在咫尺,尽管大雾弥天,珍还是看得很清楚,从周围的景物中一眼就挑出了他:四周是灰色的大雾,匆匆的脚步声,以及艾奇斯托之前闻所未闻的、如今日夜不停的刺耳的车水马龙声。不管在哪里,珍都会一眼认出他:这不是马克的脸,也不是她如今更熟悉的,自己在镜中的脸。她见过这张蓄着尖胡子,戴着夹鼻眼镜,有些让她想到蜡像的脸。她不用去想自己该做什么。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匆匆走过,好像自作主张要去火车站,然后从那里去圣安妮。让她直直向前赶的,不是恐惧(尽管她也被吓得几乎要呕吐)。这感觉是她整个身心立刻对此人产生的完全排斥和憎恶。这个人确实出现了,这个事情实在让人头昏目眩,和此相比,她的噩梦变得不值一提。一想到她从此人身边走过时,他的手可能还触到了她,她就全身战栗。
谢天谢地,火车里很暖和,她坐的车厢也是空的,能坐下来,就已经让她很高兴了。火车在大雾中徐徐行驶,几乎让她睡着。她没怎么想圣安妮,直至火车到了站,她才反应过来:即便走上陡峭的山坡时,她也没有打算,没预先想想她打算说些什么,只是想着卡米拉和丁波太太。她内心的最深层,她孩子气的一面,此刻显现出来了。她想待在好人身边,想远离凶恶的人这种幼儿园里就有的分辨意识,此刻比任何后来学会的善与恶、敌与友的区分,似乎都更加重要。
四面天光大亮,使她从混沌里惊醒。她举目望去:为什么在如此弥天大雾里,这条弯路还如此清楚?还是仅仅因为乡下的雾和城里有所不同?显而易见,原来灰蒙蒙的景致都白亮起来,几乎是白得耀眼。一片碧蓝就在上空,树荫片片(她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过树荫了),突然之间,无垠的碧空和淡金色的太阳都展现开来。珍转身向山庄走去,回眸一看,发现一片白茫茫的雾海中,自己就像站在一个阳光灿烂的苍翠小孤岛岸边。雾海起伏不平,纵横丘壑,但是一眼看上去,是平坦的,一望无垠。雾海中还有别的孤岛。西边那个黑暗的小岛是杉顿上面的树林,她和丹尼斯顿夫妇曾在那里野餐;北边那个大得多,也明亮得多的孤岛,是那些布满洞穴的山丘,几乎可以称得上山脉温德河正是从那里发源。珍深深呼吸。她为雾海之上浮现的这个世界如此广大而震撼。这些天来,在艾奇斯托生活的人,即便走出门也好像是在室内,因为只能看见近在手边的东西。珍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忘记天空有多广阔,地平线有多遥远了。
【注释】
[1]语出自《哥林多前书》(Corinthians)第十五章。译注
[2]同上。
[3]原文为意大利文ecco。译注
[4]奥维德(Ovidius,公元前43公元18),古罗马诗人,代表作为《变形记》(Metaorphoses)。译注
[5]原文此处为拉丁文adtaproperatesiul,语出自奥维德的《爱的艺术》(ArsAatoria)。译注
[6]约翰威廉邓恩(JohnWilliaDunne,18751949),爱尔兰飞行员,他有一套理论,即平行宇宙论,他认为时间并非只有一个维度,而是有无数维度的时空,每个时空有各自的逻辑和事情发展先后的顺序,可以在偶然的机会前往别的时空。译注
[7]指莎士比亚的《麦克白》(Macbeth)中巫婆预言麦克白将成为国王。译注
[8]卢比孔河(Rubicon),高卢和罗马界河,罗马将军凯撒越过卢比孔河,进攻罗马。译注
[9]斯达奇拉的哲人,指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他生于马其顿的斯达奇拉。译注
[10]原文为拉丁文iperiuiniperio,字面的意思为“君主的统治”。译注
[11]格伯乌(Ogpu):1923至1934年间苏联国家政治保卫局。译注
[12]挑剔鬼,原文为Mrs.Grundy(葛朗迪太太),英国戏剧家托马斯莫顿(ThoasMorton,17641838)所作喜剧《加快耕耘》(SpeedthePlough)中的人物,指心胸狭窄、拘泥礼俗、事事好挑剔他人的人。译注
7
蟠龙王
珍还没走到墙边敲门,就遇见了丹尼斯顿先生,他引着珍走进山庄,走的路不是那个小门,而是沿着同一条路,数百码开外的山庄正门。他们一路走,珍一边说她的经历。有丹尼斯顿先生的陪伴,珍有种奇妙的感觉,大多数已婚的人都有过这种感觉:这个人你永远不会和他结婚(原因虽说不清道不明,却是毫无疑问的),却比你的配偶和你有更多共同语言。他们走进房子时,就遇见了麦格斯太太。
“什么?斯塔多克太太!真想不到!”麦格斯太太说。
“是啊,艾薇,”丹尼斯顿先生说,“而且她还带来了重大新闻。事情开始了。我们得马上去见格雷斯,还有,迈克菲在干什么?”
“他在外头照料花草已经好几个小时了,”麦格斯太太说,“还有,丁波博士去学院了。卡米拉在厨房里,要不要我去找她?”
“是的,请你去找她,还有,要是你能不让巴尔蒂图德先生闯进来”
“没问题。我会让他乖乖的不捣乱。你不想来杯茶吗,斯塔多克太太?你坐了火车,又这么辛苦。”
几分钟后,珍又走进了格雷斯艾恩伍德的房间。艾恩伍德小姐以及丹尼斯顿夫妇都看着她,她感觉好像是在参加一次面试。艾薇麦格斯端茶进来之后,也没有离开,而是坐下来,好像也是一位主考官。
“现在说吧!”卡米拉说,她的眼睛大睁,鼻孔也张大了,急不可待地想知道她全神贯注,并不能算是激动。
珍环视房间。
“你不用担心艾薇,小姐,”艾恩伍德小姐说,“她是我们的同伴。”
一时无人说话。“我们收到了你10号写的信,”艾恩伍德小姐接着说,“你信里写了你梦见有个尖胡子的男人在你的卧室里做笔记。也许我应当告诉你,此人其实并不在那里:至少导师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但他确实在研究你,他通过某些其他渠道获得了关于你的信息,而这些渠道,很不幸,你在梦里是看不到的。”
“若你不介意,能不能告诉我们,刚才路上你对我说的事情?”丹尼斯顿先生说。
珍说了那个黑暗中尸体的梦(她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一具尸体),以及她今天早上如何在市场街遇见了那个有胡子的人;她马上就发现听的人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