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都比她先来一步。最后她看到了博恩巷,笔直的、空荡荡的、很寂静,只有走这条路,否则今天晚上就到不了家了。她碰到了两个国研院的警察,他们似乎无所不在,可在骚乱最激烈的地方,却找不着他们,他们大喊道:“小姐,你不能过去。”可当他们转过身去时,巷子里灯光昏暗,珍已经近乎绝望,她猛冲进巷子里。他们抓住了她。于是,她就被带进了一间点着灯的屋子,一个穿着制服、留着灰短发、四方脸的女人,还叼着根没点着的雪茄烟,在讯问她问题。屋子里乱糟糟的,好像是间民宅被突然地、草率地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警察局。那叼着雪茄的女人本来兴趣索然,直到珍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哈德卡索小姐才第一次仔细看看她的脸。珍感到受了强烈的新刺激。她已经很疲倦,很害怕了,但是这不同于其他。那个女人的脸让珍不安,珍觉得那就像是某些男人的脸肥胖的男人、贪婪的眼睛、古怪的令人不安的笑容,在她十多岁时,就常让她不安。那女人寂静无声,却对她极其有兴趣。珍能看出,这女人一边盯着她看,脑子里就生出了些新主意:这些主意先是让这女人觉得有意思,然后她又努力推开,然后又绕回来琢磨,最终,她还是接受了,微微有些心满意足的样子。哈德卡索小姐点燃了雪茄,对珍脸上喷了口烟。如果珍知道哈德卡索小姐事实上很少真的点燃雪茄,她就会更加警觉。围着她的那些男警女警可能就警觉起来了。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同。
“珍斯塔多克,”“仙女”说,“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亲爱的。你是我的朋友马克的妻子。”她一边说,一边在一张绿色的表格上写东西。
“好了,”哈德卡索小姐说,“你就要和老公团聚了。我们今夜就送你去伯百利。只有一个问题,亲爱的。夜里这么迟了,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刚下火车。”
“那你去了哪里呢,亲爱的?”
珍一言不发。
“你不是趁老公不在就开始胡搞了吧,是不是?”
“你能放了我吗?”珍说,“我想回家。我很累了,也很晚了。”
“可你不能回家,”哈德卡索小姐说,“你要去伯百利。”
“我丈夫并没有说让我去那里找他。”
哈德卡索小姐点了点头:“这是他犯的又一个错误,不过你得跟我们走。”
“你是什么意思?”
“这是逮捕,亲爱的。”哈德卡索小姐说,把那张她刚才还在写的绿纸递给珍。珍觉得,所有的官样文章全都是这个样子一大堆表格框框,有些空着,有些满是细小的印刷体,有些是潦草的铅笔签名,还有一处写着她自己的名字;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哦!”珍突然尖叫起来,噩梦一样的感受压倒了她,她向门口猛冲。当然了,她是冲不出去的,过了一会儿她恢复了神智,发现自己被两个女警挟着。
“还会使小性子呢!”哈德卡索小姐嬉笑地说,“我们先把臭男人们都赶出去,好不?”她说了几句话,男警察们就走了出去,在身后关上了门。他们一出去,珍就感觉一层保护消失了。
“好,”哈德卡索小姐对那两个穿着制服的姑娘说,“让我们瞧瞧。十二点四十五了……一切都很顺利。我想,达茜,我们能稍微休息一下了。不过小心,凯蒂,把她的肩膀再抓紧一点。这就好了。”哈德卡索小姐一边说话,一边松开皮带,完事之后,她又脱下束腰外衣,扔到沙发上,露出她硕大的胸部,没有穿胸衣(“暴雪”比尔就曾经报怨过这一点),肥硕、下垂,衣服穿得很薄:就像鲁本斯[2]在疯狂中才会画的形象。然后她又坐下了,从嘴里抽出雪茄,又朝珍喷了一口烟,对她说话了。
“你坐火车到哪里去了?”她说。
珍一言不发。这部分是因为她说不出话,部分是因为她现在清清楚楚地看出来,这些人就是导师对抗的人类的大敌,绝不能告诉他们任何事。做这个决定时,她并未觉得有英雄气概。这个场面变得让她觉得很不真实;仿佛是在半睡半醒之际,她听见哈德卡索小姐说,“我想啊,凯蒂我亲爱的,你和达茜最好把她带到这里来。”那两个女人就推着她走到桌子的那一边,她依然感觉半真半幻。她看见哈德卡索小姐两腿撇得很开,坐在椅子上如同骑在马鞍上一样;短裙下伸出两条穿着皮裤的长腿。那两个女人推着她向前走,只要她反抗,就熟练地暗暗加大力量,直到她被推到哈德卡索小姐两腿之间,哈德卡索小姐两脚合拢,用自己的脚踝扣住了珍的脚踝。如此靠近这个女怪物,已经让珍恐惧至极,她们将把她怎么样,她反倒不害怕了。哈德卡索小姐盯着她看的时间似乎漫长得没完没了,微笑着,向她脸上喷出一团烟。
“你知道吗?”哈德卡索小姐最后说,“你还是真是个小尤物。”
又是一阵寂静。
“你坐火车去哪儿了?”哈德卡索小姐说。
珍瞪着她,似乎眼睛就要滚出眼眶了,她什么也没有说。突然间,哈德卡索小姐向前倾身,非常小心地解开珍的衣角,然后猛地把点着的香烟头摁到她的肩膀上。接着,又无人动作,一片沉寂。
“你坐火车去哪儿了?”哈德卡索小姐说。
这发生了多少次,珍永远也记不起来。似乎终于有一次,哈德卡索小姐没有和她说话,而是和另一个女人说:“你们在大惊小怪什么,达茜?”
“我是在说,夫人,现在是一点五分了。”
“时光飞逝啊,是不是,达茜?可那又怎么样?你不是挺舒服的吗,达茜?你抓着她这么个小东西,不会累着的吧?”
“不累,夫人,谢谢你。不过你说过,夫人,你要在一点整去见开普顿奥哈拉。”
“开普顿奥哈拉?”哈德卡索小姐开始有些恍惚,然后声音大了起来,仿佛从梦中醒来。她跳起来,穿上她的束腰外衣。“真是好姑娘!”她说,“你们真是一对木头疙瘩!为什么不早提醒我?”
“哦,夫人,我不愿意打搅你。”
“不愿意!你以为你在这是干什么的?”
“有时候,当你在检查的时候,夫人,你不喜欢我们打搅你。”那姑娘不高兴地说。
“别狡辩!”哈德卡索小姐大吼道,她猛地转过身来,响亮地在那姑娘脸颊上抽了一记耳光。“看仔细了。把犯人押进车里。别浪费时间给她扣好扣子了,傻瓜。我去用冷水冲把脸就来。”
几秒钟后,珍被达茜和凯蒂挟着,飞快地穿过黑暗,不过哈德卡索小姐依然在身边(似乎车厢的后座能坐五个人)。“尽量不要穿过镇子,乔。”是哈德卡索小姐的声音,“那里现在可热闹了。开到精神病院那边,走包围圈后面那些小路。”四周都是各种古怪的噪声和灯光。在一些地方,似乎还聚着很多人。过了一会,珍发现车停了。“你他妈停车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