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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季修晏垂眸看着身边的女人。
她紧紧地护住怀里的孩子,淋湿的头发上搭在苍白的脸上。
“我来抱孩子。”季修晏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很多事情不敢过分越俎代庖。只是看到她的肩膀在抖,这种脆弱让他的心没来由地一阵抽疼。
简繁星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又看了看他,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孩子交到他的怀里。
她很信任他。这是季修晏最直观的感受。
一个女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如此信任?这本身就不符合逻辑。
电梯很快到达指定楼层,推开门,季修晏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他空白的记忆深处,仿佛曾经无数次生活在这样的场景中。
简繁星如今的住处早已不是曾经的那个公寓,只是很多东西,在搬家的时候被带了过来。
季修晏定了一下神,让简繁星把孩子放到床上。他把药配好,在简繁星的配合下给孩子喂了药,贴上退烧贴。
简繁星自责地摸摸简念通红的小脸蛋:“念念,对不起,是妈妈不好。”
季修晏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记得周数提供的那份资料里,简繁星虽然和很多异性传出过绯闻。但并未有她怀孕生子的消息。
那这孩子?
季修晏心里虽然无比好奇,但仍选择尊重对方的隐私。
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在知道这样一个消息的时候,心里除了震惊,还有一丝奇异的失落。
“简小姐,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来给孩子按摩一下,他可能会比较舒服一些。”
简繁星连忙点点头。
季修晏搓热双手,修长的手指力道均匀地在简念的各个关节穴位上按压。
看着低头小心按摩简念的季修晏,简繁星酸涩的心逼得双眼一热。
她想起从前他们一起在宾南,她曾经开玩笑跟他讲:
“你爷爷是中医,你爸是法医,你是西医,那我们以后的孩子只能做兽医了呗。”
简念生病,偏巧能在大雨天遇到季修晏。
这世间的缘分,诡异到你想骂人。
季修晏帮简念按摩完后,在小朋友圆圆的小脸蛋上抚了一下。小朋友的脸很柔软,粉嫩嫩的小手小脚也很柔软,让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软下来。
坐在一旁的简繁星侧过脸咳了几声。
“你最好也吃一点药,这种天气淋雨很容易感冒。”季修晏边说边动手冲了一杯感冒冲剂递过来。
简繁星伸手去接,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搭在了季修晏的手上。
他的指尖微凉,不是记忆中那种温热。
简繁星心乱如麻,接过来杯子就仰头想把药剂灌到嘴里。
“小心烫。”季修晏一看简繁星这种一口闷的架势,身体已经先于他的大脑做出反应。阻止的话脱口而出,同时他的手一把握住了简繁星的手腕。
简繁星手一抖,杯子连同里面的药水都淋到季修晏的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简繁星伸手去拿纸巾,下意识要帮他擦干。手都伸出去了,身子一激灵,意识到这样做实在有些暧昧。
她把纸巾递给季修晏,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季修晏没有去接纸巾,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简繁星卷翘的睫毛在她的眼睑下方落下一片青鸦般浅淡的阴影。
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泄漏出主人内心的忐忑。
他不知为何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他已经许久没有这种直达心底的笑意。垂着眼皮的简繁星意外乖巧安静,被暖黄的灯光打上一层阴影,像极了一只乖顺的小兔子。
小兔子?季修晏被自己脑子中冒出的想法吓了一跳,同时臂弯内侧隐隐作痛。
夜已深沉,窗外依旧风雨交加。
简繁星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一点半。
季修晏知道自己应该礼貌告辞,这是最基本的教养。
可今天,他内心有一个声音在鼓噪叫嚣,逼着他开口:“你是不是没有照顾孩子生病的经验?”
简繁星有些不好意思,她这个不合格的妈妈表现得这么淋漓尽致吗?
季修晏趁热打铁:“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留在这里。嗯,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将门反锁。”
简繁星看了一眼简念,如无可能,他们父子之间浅薄的父子缘分应该只有这一次了吧。
想到这里,简繁星点点头:“那麻烦季医生了。”
季修晏心跳加速,质问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他从未说过他姓季,也从未说过他是医生。她唤他“季医生”,那么自然,仿佛叫了千百遍。
简繁星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破绽,她不敢和季修晏对视,一直低头看着熟睡的简念。
所以,她未曾留意,一旁的季修晏深沉的眼睛里的波澜起伏。
房门轻轻合上,简繁星一开始怕简念的温度再烧起来,所以一直强撑着不敢睡。后来,实在熬不过,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梦中,她仿佛来到异国的街头,迎面看到长身玉立的季修晏含笑望着她,然后缓缓向她走来。
简繁星同样张开双臂,哭着奔向他。
可就在两人即将拥抱的瞬间,季修晏与她擦肩而过。他奔向了一旁的严敏,抱起了严敏身旁的孩子,幸福的一家三口,说笑着走过她的身边。
简繁星拼命呼喊,可嗓子里像塞了团棉花,无论她如何用力,也发不出声音。
手机铃声解救了陷入噩梦的简繁星。
百央咋咋唬唬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昨天给我打了那么多电话?我的手机昨天被人偷了,我刚买了一个。”
简繁星拿手背挡住光,哑着嗓子回道:“没事,已经解决了。”
“简念怎么样,你有没有饿到他?单姨说要让他多喝水,你别忘了,还有……”
简繁星伸手挂断电话,百央的声音消失,世界回归安静。
简繁星翻个身,身边已经没有了简念。
这时的简繁星还未完全清醒,揉着眼睛走出房门。
然后,她被客厅里诡异的一幕震成了人形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