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兮趁着荣王赶来之前,去了杂物房,交待了内侍与护卫等五人几句。
“我一向与人为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要怪也只能怪自己不长眼,冒犯到了我的头上来。”
“今日之事,想必你们也尝到了苦头,尔等回去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各自心里掂量好。”
“反正你们的生死,都由你们自己决定着,谁要是不想活,我也不拦着,只是进了阎王殿,也莫要怨我。”
“至于想要活着的人,只要乖乖听话,每月我必然不会少他的解药。”
“谢首辅家中的管家,就极为识时务,这才依然活得好好的,你们但凡是个识时务的,就多多向他请教。”
“可是听明白了?”
风云兮没打算放过这些人,但是,能将他们掌控在手,加以利用,比一刀杀了,还是划算一些的。
再说,她还不想脏了自己的手。
“是是……奴才们听明白了……”
内侍带头应声,另四个护卫也是吞吞吐吐出言。
此时此刻,他们不仅肠子灼烧绞痛,也是肠子都悔青了!
为何偏偏要找上浮生甜坞呢?
要是换作别处,指不定计划都成功了!
贵妃娘娘的赏赐也都到手了。
真是时运不济啊!
后悔归后悔,这些人也只敢在心里疯狂吐槽,明面上却是半点不敢表达。
特别是那个内侍,他听得谢管家的一席话,已经不敢再动任何的歪心思了。
风云兮满意地看着五人,“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们,到时候表现自如些,敢透露半点对我不利之事,我就让人好好招待你们。”
话落,风云兮还感觉有些意犹未尽。
她忽然发觉,做个狠人,比做个善人,容易多了!
“主子,五皇子醒了。”柳绿在门口禀报一声。
风云兮随即出了杂物房,带着柳绿走了,只留掠影守着那五人。
客房里,五皇子坐在床头,正小口喝着李嬷嬷喂的白米粥。
见状,风云兮勾唇一笑。
五皇子怕是饿醒的。
而他醒来就乖乖喝粥,说明他已经没有了轻生的念头。
在先前,风云兮可是明显地看到了五皇子眼中流露出的生无可恋的神色。
风云兮因此才颇为担忧,生怕一个不察,五皇子在她的浮生甜坞里轻生自戕了。
那么,她可就真的有理也说不清了啊!
转念一想,风云兮又觉得自己先前可能是多虑了。
五皇子毕竟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少年。
想必任何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他得知身边的人要谋害他的性命,可能是震惊又难以接受,这才觉得生无可恋。
然而,睡一觉之后,可能就忘了睡前的愤愤情绪。
再饿上一饿,准是又觉得活着兴许也不是很差,至少他还能有食物饱腹不是!
风云兮从门口走向床前的这一路,脑补了好多的五皇子可能有的心里想法。
“五皇子,可还有哪里不适?”风云兮没有再给五皇子诊脉,只是询问他的自我感受,因为她可以确定,五皇子没有大碍。
五皇子点了点头,又继续喝粥。
风云兮瞧着,心想五皇子大概是真的饿着了。
也不知道在宫里,五皇子每日吃不吃得饱?
瞧着他瘦弱的模样,也不像是顿顿饱饭的模样。
许是宫里的人拜高踩低,苛待了不受皇帝宠爱的五皇子。
贵为一国皇子,怕是日子也不好过,真是可怜见的。
……
风云兮越想越远,又脑补了许多,她甚至在脑中已经构思了一个以五皇子为原型的新的话本子。
落魄皇子逆风而行,最终站于世间之巅。
多么励志又煽情的戏码啊!
待五皇子喝完粥,风云兮也构思好了新的话本子的主要故事梗概。
李嬷嬷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独留风云兮和五皇子在客房之中。
风云兮一瞬不瞬地看着五皇子,等他出言。
实在是风云兮也没什么要同五皇子说的。
今日之事,来得意外。
“那个……”五皇子低着小脑袋,幽幽地开口了。
他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又觉得此情此景是该要说些话的。
风云兮静默无声,等着五皇子的下文。
五皇子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今日,多谢你……”
声音细如蚊呐,需得仔细听,才能听得清楚明白。
“无妨,我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风云兮也不图五皇子的这一声感谢。
他谢不谢她,她都要救他。
不只是出于医者的职责,也是为了自保。
五皇子讶异地抬起头看了风云兮一眼,眼中除了惊讶还有折服。
但是,也有失落。
他又落寞地低下了头,兀自沉默了好一阵。
就在风云兮以为五皇子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低声断断续续说了好一阵……
“父皇……他不喜欢我……”
“宫人们……也都欺侮……于我。”
“外祖家……避我……如蛇蝎。”
“你救了我……却也不是……因为我……”
“这世上,没人喜欢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五皇子越说越委屈,渐渐地,竟嚎啕大哭起来……
风云兮:“……”
她不会哄小孩啊!
看着眼前的小少年如此伤怀,风云兮忽然就觉得心中不忍。
一股怜悯之情,如潮水涌入风云兮的心腔。
这般可怜兮兮的五皇子,让风云兮再次想到了浮光。
不止因为二人有着容貌上的相似之处,还因二人有类似的年少经历。
风云兮不禁猜想,是否少时的浮光,也如五皇子这般可怜兮兮无二状。
她不由得心疼,因而看向五皇子的眼神,都友善了不少。
“并不是你做错了什么而遭到了不公待遇,你只是被迫卷进了恩怨纷争里的无辜之人。你也不要过于在意别人对你的态度。”
“人活一世,并不是活在别人眼中,而是要为自己而活。别人怎么待你都不重要,而是要看你自己,想要活成什么样。”
风云兮实在不擅长于安慰人,这么一段话,都是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为自己而活?”
“我想要活成什么样?”
五皇子听得风云兮的话,不禁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喃喃自语。
风云兮瞧着哭成了泪人一般的五皇子,顿时有些羡慕。
同样的十二三岁的年纪,风云兮已经不得不独立自强,浮光也被逼着变强。
而眼前这个五皇子,却还能嚎啕大哭,宣泄委屈。
如此比较一番,五皇子还算是要比风云兮和浮光幸运的。
至少,五皇子哭的时候,有人哄。
而风云兮和浮光,连哭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也是风云兮和浮光少时倔强好强,根本不做徒劳无用之事,比如哭泣。
他们二人一直有着超于同龄人的成熟与冷静,遇事第一反应,不是畏缩害怕,而是故作镇定,虎着胆子迎难而上!
而事后的后怕情绪,他们都藏得好好的,只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纾解。
五皇子将风云兮的话,琢磨了好一阵,仍是似懂非懂。
风云兮看着五皇子迷惘的眼神,也不进一步提点。
这位南黎国的五皇子黎元安,被外人称之为草包皇子。
只因南黎皇帝不喜,五皇子连进学的机会都没有。
除了简单的蒙学,被先生教得会识文断字之外,五皇子再没被教过其他。
其余的皇子不仅去国子监进学,还有各种大儒专门教习。
偏偏这个五皇子,一样都落不着。
他被如此区别对待着,如今到得十二三岁的年纪,心智开窍却还没有跟上年龄。
风云兮也不向五皇子讲什么晦涩难懂的大道理,免得对牛弹琴。
二人也不再说话,就静静地一站一坐,直到荣王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