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照常出摊。
因为不卖素串和果串,下午就继续卖面食。
四千片的素肉,一上午就能卖完,裴云婠照旧,下午不卖素肉。
不过三五日,多福街上就已经多了五辆小摊车了。
除了张婶子家的果串小摊车,以及牛婶子家的辣串小摊车,还有一个卖烧饼的小摊车,另两个分别是卖糕点和卖米酒的。
裴云婠已经能够预想到未来的多福街上,小摊车林立的盛况了。
少卖了两种吃食,裴家小摊的生意不如先前火爆。
但是,素面、素饺子、素馄饨还是拥有一大批的回头客。
而酸梅汤还在继续卖,大热天就属它最合心意。
有不少的老顾客会前来询问为何不卖果串和素串,裴云婠就会指一指张婶子和牛婶子家的摊子,示意这些客人前去她们那儿买。
倒不是裴云婠刻意给这两家人介绍生意,而是她要让客人们都去尝尝这两家的吃食,好形成一种对比。
等她卷土重来之时,再惊艳全场!
傍晚的时候,一个圆圆脸的小女娃娃跑来扯了扯裴云婠的裙子,“小姐姐,前头巷子里有个大姐姐在等你。”
小女娃娃说着,递给裴云婠一张药方。
裴云婠接过药方一看,瞬间心中明朗,她同王氏和裴春花打了声招呼,就朝着巷子走去……
巷子里停了一辆简朴低调的马车。
马车夫向着裴云婠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再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云婠点了点头,踩着杌子上了马车。
马车内正襟危坐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女。
“芙蕖姐姐!”裴云婠低低地喊了一声,她没料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另一位故人。
“苏……裴姑娘,多日不见,你可安好?”被裴云婠唤做“芙蕖”的少女眼眶红红地看着裴云婠,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了一番。
裴云婠任由芙蕖打量着,“多谢芙蕖姐姐记挂,我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可惦记你了!”芙蕖拿着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多谢老夫人记挂,老夫人身体可还安康?”
芙蕖却是神色暗了暗,“老夫人按着你开的方子吃了三个月的药,已经有了起色,奈何前阵子被气了一场,病情又加重了,再吃先前的药,却都不再见起色,奴婢此番前来,就是想问问你可还有其它的方子?”
“若是可以,还请裴小姐随奴婢回京一趟。”
裴云婠的神色严肃了几分,“芙蕖姐姐,你知我境况,就算我想回京,那位也不会让,你且先将老夫人的情况,事无巨细都告知于我,我看能否添几味药材。”
芙蕖的眼神中透露着失望,但她也心知无法强求裴云婠回京,毕竟有可能裴云婠还未到达京里,人就已经殒命,那还如何给老夫人治病。
“那好吧,我跟你说……”
芙蕖滔滔不绝地给裴云婠讲述了很久很久……
裴云婠听完之后,心中已经有了治疗方案,“芙蕖姐姐,请给我纸笔。”
芙蕖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拿出来摆好。
裴云婠行云流水的写下两张方子,“芙蕖姐姐,这张方子熬药内服,剂量与煎熬之法我都已经写详细了。”
“另一张方子外用泡澡,但请记住,老夫人上了年岁,你们必须时刻守在她身旁,一点粗心马虎都不能有。”
“还有,多劝一劝老夫人,切勿再动气,怒火攻心,她再气上一次半次,我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裴姑娘,你的话,奴婢都记住了。”芙蕖无比感激地看着裴云婠。
当初在尼姑庵里,若不是裴云婠出手相救,老夫人早就不在人世了。
“芙蕖姐姐,若无其他事,我就先去忙了。”裴云婠准备下车。
“裴姑娘,请稍等……”
裴云婠顿住,看向芙蕖。
“裴姑娘,这诊金……”
裴云婠大手一挥,“先前不是说过了,我同老夫人有缘,不收诊金。”
芙蕖却是奉上一个精制的金丝楠木盒子,“裴姑娘,老夫人说了,这是她的一点心意,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裴云婠却只看了一眼芙蕖捧在手里的盒子,依旧摇头。
“裴姑娘,这……你……你若是不收下,奴婢也无法交差啊!”芙蕖为难的看着裴云婠,脑中灵光一闪,她继续道:“裴姑娘,你现今之状,多点钱财傍身,总是好的。”
裴云婠认真地看了芙蕖一眼,云淡风轻地道:“我以前的境况,也需要钱财傍身不是,我那时没要,现在也不会要。”
“裴姑娘,老夫人可是说了,你这次不收下诊金,那奴婢也不用回去了,求求你……求求你收下吧!”芙蕖一脸委屈地看着裴云婠。
见状,裴云婠“噗嗤”一笑,她转念想了想,对着芙蕖说道:“芙蕖姐姐,我知道老夫人有心助我解困,那我先收下,若是需要就拿去应应急,但你回去得同老夫人说,等到一定时候,我必定原数奉还。”
“那真是太好了!”芙蕖吁出一口浊气,立马将盒子塞在裴云婠的手里,“你放心,我一定将你的话带到。”
芙蕖可不将裴云婠的“原数奉还”当真,她只要裴云婠收下即可。
再说,裴云婠对老夫人有救命之恩,收下这天价诊金也没错。
“芙蕖姐姐,若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你回去注意安全,一路顺风。”裴云婠知道芙蕖心系老夫人的病情,也不会过多逗留,因此都没有说留客的话。
芙蕖自然明白裴云婠的意思,她不舍地看了裴云婠一眼,纵有千言万语想要叮嘱,最后却也只说了几个简单的字,“裴姑娘,珍重。”
此次一别,还真不知道是否后会有期。
“芙蕖姐姐,珍重。”裴云婠朝着芙蕖淡淡地笑了笑,用宽大的衣袖盖住手中的金丝楠木盒子,转身走出了巷子。
芙蕖则让车夫立马赶车回去,她这一路轻车简行,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
晚上,裴云婠在睡前才有空翻开那个金丝楠木盒子看一眼。
里面躺着五千两银票并一百两现银。
裴云婠不由得莞尔,心道这老夫人倒是实在且贴心,没给她整些花架子的金银首饰。
五千一百两,数目不小。
当然,这个数目于老夫人的命而言,却是不值一提。
裴云婠又细细查看了金丝楠木盒子一番,粗略估算这东西也能卖个好价钱。
老夫人倒是真真为她用心了。
裴云婠心知“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就将银票、银子、金丝楠木盒子三样东西分开存放。
小狸猫喜欢金银珠宝一类闪闪亮亮之物,主动请缨要保存那一百两现银,裴云婠就由它去。
反正银子存在小狸猫处,要比钱庄还安全靠谱。
裴云婠抚着小狸猫头上的那一撮金闪闪的毛,慢悠悠地道:“等得空了,我给你做一身小衣裳,带很多小兜兜的那种,好不好?”
“喵!喵喵!喵喵喵!”小狸猫兴奋极了……
***
翌日卯时,裴云婠照常起床做出摊前的准备,但她忙完之后,没有随着王氏和裴春花二人去出摊,而是同裴大柱一起,赶着牛车去客栈接路平一家五口。
五人带上各自极少的行李,退了房,坐上了牛车,一行人去往福源县。
因着大野和小野夫妇俩现在如胶似漆,裴云婠也不忍心将二牛分开。
两头大野牛拉一辆牛车,一路上引得不少的路人注目。
从多福镇到福源县要走一个多时辰,大野和小野赛跑似的赶路,半个时辰都不用就赶到了。
路平一家五口被颠得七荤八素,都找不着北了。
已经见识过大野和小野的本事的裴云婠倒是老神在在,淡定如斯。
裴大柱皮实,今日也并无多少不适。
进了县城,大野和小野不比赛跑了,二牛放慢速度,好似闲庭散步一般,悠闲地走着。
路平一家五口第一次来福源县,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去到一个小县城,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住在京里,出了京城也只是走官道去到临近的一些大府城。
而流放的一路,又不能走城里过,而是绕行一些并不好走的路,走官道都是在无法绕行的情况下。
裴云婠对福源县倒是不陌生,因为驸马爷苏楚昇的老家在福源县。
裴云婠这些年,跟着苏楚昇回乡探亲过几次,对福源县的县城,还是有几分熟悉的。
回归裴家之后,裴云婠今日是第一次来福源县,身份地位不同了,心态也就不同了,看福源县的眼光也就不同了。
“婠丫头,咱们去哪?”进了县城,裴云婠就坐进了牛车里,留裴大柱一个人赶车。
因为裴大柱不想裴云婠过多地抛头露面,他忧心着自家大闺女的名声。
“爹,咱去十字街逛一圈。”
福源县里最繁华的街道就是十字街,由纵横交错成“十”字的两条街组成,原先这两条街各有一个名字,后来就被合在一起,唤成了十字街。
十字街坐北朝南,站在十字街的中心点上,往北称为北街,往南称为南街,东街、西街同理而来。
裴大柱赶着牛车打南街进入十字街,先往东,再往北,接着往西,最后回到正中心的十字路口。
逛上一圈,就用了近两个时辰。
当然,这是因为裴大柱在裴云婠的示意下刻意缓慢前行,速度比人走路还要慢,还时常停下来等一阵。
裴云婠与路平一家五口则坐在牛车里,掀开两边的车窗帘子查看外面的繁华街景与商铺生意状况……
“六叔,六婶,烟儿姐姐,你们觉得咱们选哪个位置的铺面最好?”裴云婠有心考验几人。
三人对视一眼,路平回答道:“街心附近皆可。”
裴云婠赞赏地点了点头,“那咱们吃了午饭就去牙行问问可有合适的铺面。”
福源县的铺面租赁、转卖、出售等等,都需要经过经过县里的牙行。
一行人先去附近的一家面馆吃面,再去往牙行。
裴大柱和路平去同牙行的人进行交涉,裴云婠等女眷和孩子就留在牛车里。
大概两盏茶的功夫,二人就走回了牛车。
路平道:“裴姑娘,十字街的街心附近只有一家铺面招租,且条件苛刻。”
与人打交道,路平要比裴大柱顺畅许多,所以,同牙行的人交涉,其实主要都是他。
“您说。”
“那是一家绣楼,东家是一对年近花甲的老夫妇,但是,他们说绣楼只租不卖,租金是每月二十两银子,还要求租客必须买走绣楼里的存货。”
“存货多少?”
“没说具体数量,只是一口价喊定一千两现银。”
闻言,裴云婠皱了皱眉。
只租不卖,租金每月要二十两高价,还要求租客买一千两的存货,条件确实苛刻了些。
裴云婠稍稍回忆一番,“十字街的街心附近好像只有那么一座绣楼……今日好像关门了,你们先前可留意到?”
路含烟扶额沉思,“我记起来了,是东街到北街将要转角前的那一家!”
江氏也记起来了,“位置倒是极好。”
她在出嫁之前,也曾跟随父亲多次巡视家族店铺,单单选铺面一事,她就比常人有经验。
裴云婠回想着那座绣楼的位置,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六叔,您去把牙行的人请来,咱们先去那绣楼看看再说。”
“好!”路平一路小跑去找牙行的人,很快就将人带来,那是一个姓房的管事。
裴大柱赶车,房管事也如他一般坐在车辕上,其余人就如先前一般坐在牛车里,一行人再次去往十字街。
一路上,裴云婠从房管事那里得知了绣楼主人的具体情况。
绣楼老板名叫欧阳赫,他年轻时是镖师,走南闯北,见识颇广,三十而立才成家安定下来。
他的妻子是个绣娘,他就用半辈子挣来的银子,买下了绣楼这个铺面,和妻子一同经营。
成亲十年,夫妇二人才生下一个儿子,后来,子承父业,也去当了镖师。
前不久,这个儿子在一次走镖途中,遭遇匪贼劫镖,护镖之时不幸殒命。
二人痛失爱子,无心再经营绣楼,因此遣散了绣楼里的帮工,还想要将绣楼出租。
至于要求对方必须接手绣楼的存货,还是别人支的招。
老夫妇二人的儿子有一帮镖师朋友,这些人在道上多多少少还有些分量,既扬言会罩着年老失独的老夫妇,也想着各种办法为老夫妇筹集养老银子。
清楚了个中缘由,裴云婠倒是不难接受老夫妇提出的苛刻条件了。
想必给老夫妇支招的人,也是怕二老被人趁火打劫吧!
一刻钟后,牛车到达了目的地。
果不其然,确实是先前裴云婠几人都有留意过的那一座绣楼。
绣楼坐落在东街上,街心位置,坐北朝南,位置确实好。
绣楼关了门不做生意,但老夫妇二人都在里边。
房管事上前敲门,不一会儿,有个白发老者前来开门,他就是绣楼的老板欧阳赫,他的妻子因为悲伤过度,此刻卧病在床。
房管事说明来意,欧阳赫就让一行人进了门。
绣楼有两层,铺面中等大小。
绣楼的后面是天井和游廊,还连着一个院子。
东边的游廊还开了一个侧门,是进货出货用的。
后面院子里有两间正房和一间堂屋,东边是两间库房,西边有两间厢房。
厨房、浴房、茅房、杂物房都在堂屋的后边。
前头铺子,后头院子,即可做生意,又可住人,很符合裴云婠的预期。
裴云婠对此很满意,又要求看了看绣楼里的存货。
江氏的娘家以前就开过绣楼,她看一眼存货,立马在心中算了一笔账,随即扯了扯裴云婠的衣袖,在她耳边小声说道:“裴姑娘,这些存货,抵不得一千两银子。”
裴云婠小声问:“您觉得值多少?”
江氏亮出一只手,“最多五百两。”
每月二十两的租金已经是偏贵,街心处同等面积的铺面,只要十两,而绣楼的存货也不抵一千两。
这绣楼老板喊价都是加倍了的。
裴云婠略微思索一阵,已然心中有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