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春天真的来了,这几日早上天亮得越来越早。俗话说着春困秋乏,最近的早功好几日温瑜便直接在这暖洋洋的春光里睡了过去。
今日,温瑜也是被窗外透进来的日光晃醒的。温瑜舒展着上肢从暖阁往外走,见着呼延良坐在院内早已处理了许久的公事了。天暖和了,呼延良爱在院子里坐着阅折子,许多时候就不往书房去了。
呼延良听见她的脚步声,见她醒了,将外袍提了起来在腰间打了结,走过去陪她练功。大王府内很快又传出了两人嬉笑怒骂地声音。
“呼延良,吃我一腿!哎呀,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是你个丫头,总是偷懒,学了腿法忘拳法。”
……
“想什么呢?交手时出神,是会丧命的。”呼延良凌空一剑,停在了温瑜左胸前。温瑜这才回过神来,呲牙咧嘴地笑了笑。
“没有。我在想,王爷究竟什么水准,为何出剑总是不按章法。明明你的剑谱我都读过了的,怎么还是摸不透?”
“傻,剑谱你能读,别人就读不了了?若我按剑谱出剑,怕是坟头草已经这么高了!”呼延良摸了摸她的脑袋,也笑了笑:“这么多年了,小丫头还是一样的傻!”
“今日,我想去四王府一趟。”
“老四没有官职,一整日都在府里,想去便去吧。”呼延良抖开腰间系着的外袍,收了剑便准备梳洗用膳了,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忍不住提醒:“带着青檀一起去,安全。”
呼延良进宫前让马车绕路将温瑜送去了四王府。管家通传之后,四王爷呼延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从府里出来,看了看门口的温瑜与青檀两个人,似乎并无惊讶。
“王嫂,来见本王有何事?”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听闻秦岚岚在王爷府里住过一阵子,便来瞧瞧?”两人被迎进府里。方一进府,温瑜便察觉到有无数双女人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似是要剜心取肉一般。
“四王爷好生福气,如花美眷,神仙日子。”温瑜被盯得不自在,四周环视了一圈,半是讥讽道,“难怪我们家王爷也常同我说,羡慕得很。”
“本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无事可做罢了。人生在世,不过是为了寻欢作乐。”呼延禹衣袖一扬,邪魅地笑了笑:“王嫂自便,本王还有些乏,再睡片刻。”
许是听闻了自己并不是来瓜分眷顾的,方才视温瑜为敌人的一众女人眼下都不再充满恶意地盯着看了,各自回了房间忙着梳洗打扮去了。温瑜给青檀使了个眼色,青檀便自行离开了。温瑜在前厅花园碰见了一个侍妾,就同她聊了几句。
“姐姐,你可认得秦小姐?”
侍妾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怯生生地:“认得,秦小姐住西面第五扇门,从前常留宿府里。”说话间,为了表示亲昵,温瑜握了握她的手。临走前,又握着手连声说了几句谢谢。
温瑜顺着看过去,数了数第五扇门,便走了进去。推开门房间的摆设十分简单,桌面上的灰尘显示出似乎许久没人住过了。抽屉里有几断燃烧至一半的熏香,闻了闻味道似乎是春栖楼女子常用的香料。除此之外,没有衣物,没有首饰,没有任何女人存在过的印记。
青檀这时从后面回来了,摇了摇头,似乎也并无任何进展,直拉着温瑜往后院深处去。
“林姨?”
“府里人说,林姨前几日便走了,只是这房间还没来清理。”温瑜推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温瑜便愣住了。看着屋内墙壁挂着的七彩毛毡,床上堆叠的被褥上的图案,桌面上摆放着木质的骑士塑像,首饰盒里两团皮毛发圈。
“她是温都人……”五年前温都惨案之后,温都可汗客死西京,两位世子仓皇出逃。朝中任职的温都人尽半数被牵连处斩灭门,余下的一半或是草草告老还乡返回草原,留下的也竭力隐去温都人的身份在朝堂上小心谨慎不敢轻举妄动。
随后又在院子里遇见了几位同样在后厨做工的下人,温瑜便同他们问了几句。问出了林姨结了婚有丈夫,丈夫住在西京城外的南固村,其余的便不知晓了。
“温都……林……”温瑜嘴里念念有词,神色怅然若失。青檀陪着她立着,见她神色异常也不敢多问什么。
温瑜又回林姨房间停顿了好一会,像是想要寻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寻到。最后温瑜站在门口,轻轻叹了一口气,这才与青檀准备离开四王府。
出府前自然要同四王爷知会一声的。两人还未行至王爷的卧房门口,便听见房内两名女子嗔笑的声音,娇嫩欲滴地唤着王爷。
“四王爷?”温瑜在门外喊了一声。
听见温瑜的声音,呼延禹调戏那两名女子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随即打开了门。卧房内一张极大的圆床,四周均是纱幔。此时此刻,纱幔内躺着两名几乎不着片缕的女人,四王爷身上潦草的披了件衣服,青檀见状赶忙脸红着拧过头去。
“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打扰了,我二人这便告辞了。”温瑜倒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一般,笑了笑,回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呼延禹也未再多说什么话留人,只是遣管家送大王妃出府。
“这四王爷也太荒淫了!这青天白日的!”青檀出了府门便开始抱怨起来。
“行了。都是他的侍妾,你情我愿的又未曾强抢民女,你我管不着。走,去白虎团。”
“我们不去南固村?”青檀以为温瑜应当顺着南固村继续去寻林姨的踪迹。
温瑜摇了摇头:“前面酒肆让马车停一下,我们吃个饭再去白虎团。”
谁知道,这温瑜偏选了个人声鼎沸的酒肆。青檀戒备地看着四周来往的宾客:“一个护卫不带,偏是要往人堆里跑,这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叫我怎么和师傅交代!”
“比起你师傅清欢大师,你倒是还要先想想怎么同大王爷交代。”这个始作俑者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仍是打趣,“若是我真死在这酒肆了,怕是今个这楼里的人没一个能活过明天的。”
小二将菜端上来,温瑜拿起碗筷便要开吃。青檀赶紧阻止她,抢在她之前试了试菜。虽然温瑜刚刚的话只是玩笑,但青檀确实是不得不防。
“你倒是过分谨慎了,快吃。我还点了几道王爷爱吃的小菜,正巧带去白虎团。”
“王爷日常起居不都是厨房照料着,这来源不正的食物,怕是王爷也不会吃的吧。”
“我送的,他若是不吃,就不怕我生气吗?”温瑜看着街市上来往的人,叫卖声一声比一声更响亮些,说话都要提高声音。
见着青檀当真掏出了银针要测,温瑜阻住她,眼神示意青檀看向楼梯口的方桌上的两个人。“喏,这想来就是大王府的暗卫了。安全的问题啊,大可放心。我方才见着这桌面上的碗碟,端上来的时候早就被他们的银针试过了。”
青檀这才将银针收回去,同温瑜一起用膳。温瑜看着楼下的街市人潮涌动,好似这酒肆的小菜都更加可口了。
她是最爱这人间烟火的。靠着街道的二层楼,能看得见街市的南来北往。店里小二忙前忙后的声音没停歇过,满满当当的食客与满桌的美酒佳肴。这烟火气,着实美好。最是这人间某处烟火气,才使人贪恋尘世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