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几百里外的西京,韩府上下已经哭成了一团。陇南府五百里加急送进尚书府的白帖子,帖子上寥寥数字,只说是陇南府府衙遭遇匪徒,韩提督生死未卜。
韩夫人眼下已经哭晕厥了,下人们跑进跑出,请了郎中来照顾。韩尚书倒是没哭,只是攥着这白帖子久久不能挪动一步。
“老爷,宫里派了马车来请。”眼下国君也知道了。韩府几代忠烈,出了不少肱骨之臣,韩尚维又是年轻人这一辈里顶出色的。加急的白帖子就是报丧的,这也是韩尚维与韩老尚书官位够高,这方才有五百里加急的丧报。因此这白帖子送到机卫所,机卫所是一刻不敢耽误地往宫里递。
“老爷?”管家见韩尚书听闻没有反应,又喊了一声,“老爷,宫里派了马车来请。”韩尚书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手里紧拽着白帖子,蹒跚着往马车走。
长平宫内,大王爷比韩尚书到得还早些。
呼延良的消息是海东青传回来的,比五百里加急还要早到一天。不过呼延良收到的消息要比这白帖子更利好些,叶府的人处理尸身时并没有发现韩尚维的尸身。呼延良心里觉着,这韩尚维十有八九是受了重伤,但伤不至死。但这陇南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却报了白帖子,实有蹊跷。
韩尚书蹒跚着走进宫门,不知怎么得,一向身子骨硬朗的韩尚书,这宫内几步路走得却是格外吃力。
“陛下,老臣请命下陇南。”韩尚书应声跪下,拜了一拜。这一拜,便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爱,怎么能不让人动容。
只是韩尚书年事已高,经此丧子之痛,再下陇南,实在过于损耗元气。
“父皇,不如让儿臣去吧。”呼延良请命。于私,这韩尚维是大王爷门下是西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眼下手足兄弟出事呼延良又怎能坐视不管。于公,此事若真是山匪,那这小小陇南府的山匪竟使提督丧命,也着实需要严查严办。
呼延国君早有此意,当下点头应允了呼延良的请命。国君交代了呼延良几句,又安慰了韩尚书几句。呼延良领了旨意,这便准备回府收拾行装即刻出发。他走到韩尚书面前时顿住了脚步,郑重地说了一句:“本王向尚书大人保证,一定将韩尚维给您安然无恙地带回来。”
韩尚书听到大王爷此话缓缓抬头,将信将疑地道了谢。眼下除了能指望大王爷,他也没别的指望。
呼延良自长平宫出来,便见温瑜与青檀与一队人马在门外站着等。
“涂大人西京有当差的事,便不能陪王爷去了,就让青檀陪你一起去,这韩大人若是真伤得重了,也有人照顾。”温瑜昨晚知道了韩尚维的事,今早看着呼延良急匆匆进了宫,心里便知道呼延良这番又要下陇南了。
“那你……”呼延良看了看温瑜,心里有些不放心。
温瑜看了看一旁的青檀,想着她今早听说韩尚维生死不明时手忙脚乱的样子。自己若是不放她跟去,不知她要留在西京多么茶饭不思了。
“我在西京,在这王府里有什么碍事,这么多府兵护卫的。”温瑜踮起脚尖,轻轻抱了抱他,这便推着他上马启程。
“那你在府里多留神,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回来。”说罢,呼延良在温瑜手背上轻轻一吻,便踏上了前往陇南的路。
三日之后,大王爷一行人终于到了陇南府。
这下叶大隆更是慌了神,前脚来的是尚书公子钦差提督,这后脚又来了个当朝大王爷。而且,很明显的是,前头那个还同自己客套几句留了面子,这后头来的大王爷,是压根正眼都不瞧自己一眼。
大王爷一身鹰纹银袍,布料是有光泽感极矜贵的贡锦,腰间纯金府令、玉佩、军营通行令尹,手中持着玄铁重剑,种种物件都显示着这物件的主人赫赫有名的身份。
叶大隆跪在马车前,笑得谄媚,弓着背要大王爷踩着他的背下马车。大王爷毫不理睬,纵身跳下来,一脚踏在叶大隆的脑袋上,缓缓开口:“韩提督人呢?”
光是听着声音,叶大隆就吓得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说:“韩……韩大人在下官这府衙住着,不幸受了牵连,遭匪徒……遭匪徒劫杀……”
“劫杀?尸首何在?”
“尸首……未见尸首……”
“未见尸首你便敢报钦差的丧信?”大王爷踏着他脑袋的脚又用了几分力,叶大隆脸涨成紫红色,五官挤在地上,断断续续地求饶。
大王爷看也不愿多看一眼,挥挥手,身后的护卫拔了刀架在叶大隆脖子上将他拉起来。
“一天时间,本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本王就用你叶家满门换韩提督的命。”
叶大隆这下彻底被吓瘫软了,跪在路中央,久久动弹不得。
大王爷一行人直奔西跨院,下人们都拦着说这西跨院方死了人,晦气得很。呼延良看了看,便命令属下在此住下了。
青檀在这府衙里转了一圈后回来,见着呼延良站在窗口看了看窗棂边的血迹,回话道:“这西跨院后院草垛里也有些血迹。”
“韩尚维肯定还活着,让本王的人下去细细找,特别留意这府里。”若光是跳窗而出的片刻就淌了这么多血,那一定伤极重,不可能走太远。
直到晚膳时间,这韩尚维还没找见。青檀着急地里跑外跑,倒是大王爷只在屋里坐着,门窗大敞着,擦拭着自己的玄铁重剑。
“王爷就不急?”青檀坐过来喝了口茶水。
“不如你急。”
青檀刚坐下来喝了口茶水,这又听见西跨院门外来了声音,又着急忙慌地跑出去看。大王爷不管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府里溜达了一圈。
行至东侧耳房门外,大王爷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端了一碟饭菜往耳房走,大王爷这便跟了上去。看着这女人从侧门进了耳房,便再也没出来。
大王爷跟着闪身也进了耳房,却看着耳房全然是空旷的,屋内一个人都没有。拿着剑柄敲敲墙面,敲敲地面,最后在一个佛龛底部发现了一个闸门,拉开之后墙面变成了洞入的门。
感受到暗室门的声响,叶可卿慌忙起身,被门口进来的大王爷逼退回来。韩尚维这才看见来人是大王爷,扶着墙站起来。大王爷瞥了一眼见韩尚维还活得好好喘着气似乎也没心思多搭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这个女孩身上:“你是谁?”
“民女叶可卿。”这位官老爷的气势比韩提督还要更吓人些,叶可卿不敢抬头,说话声音如蚊蝇一般细小。
“叶大隆是你什么人?”
“是民女的父亲大人。”
呼延良这才又瞥了韩尚维一眼:“还行,没缺胳膊少腿,本王也好回去和你家老头子交差了。”
本王……叶可卿这才知道面前站着的是当朝王爷,连忙跪下磕头。
“你去告诉同本王一起来的那位女官,就说她要找的人找到了。”言罢,叶可卿便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韩尚维看着人走了,这才将自己这几日在陇南所见所遇同王爷讲清楚。
“叶大隆监守自盗,你怀疑这银子他要假借刚刚那女孩的嫁妆之名,几日后要运往西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