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是冷的,宫门朽木是冷的,金玉是冷的,这一寸一寸江山之间,人心也是冷的。
呼延良从四王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街巷此时空无一人,远处西京城制高点皇宫还剩下渺渺光亮。呼延良没带任何随从,一身银袍骑着他的黑鬃,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册封太子。
好像是大功告成了,好像是如愿以偿了。可是如若当真如此,他又怎么至于在这个萧索的冬夜,漫无边际地牵扯着缰绳,在月色中毫无目的地的游荡。
权位高寒,如今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然觉察,那么,那个万人之巅,会更好吗?
可他必须往前走,黎明苍生,天下百姓,将这江山拱手让给视百姓生死为草芥的暴徒么?他做不到。
呼延良回府时已近三更,侍卫迎上来。
“太子爷,韩侯还在正堂等着。”
呼延良点了点头将披风解开甩给侍卫,自己迈进正堂:“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韩尚维围着暖炉正迷糊着,听见声音揉了揉眼睛将身上的薄毯掀开站了起来:“这不想着你回西京这几日,还没同你碰过面。”
“嗯。”
两个人坐下来,值夜的嬷嬷将暖炉烧得更旺了些。
“这次二王爷谋反,我打听到了些许消息。”韩尚维从怀里抽出一本奏折递了过去,“二王爷在赫城动手离不开四王爷的明示暗示,决定骑兵谋反他手下那几个谋臣一个一个也脱不了干系。”
“嗯。”呼延良展开奏折,越看,神色越严肃。
“这几个谋臣,都是乞单玖的旧臣?”
“是。”
暖炉的火光再热,此刻也全然挡不住呼延良眼神中冰冷的杀气。
“那个女人这些日子怎么还不安生。”
当真嫌自己命太长了?
呼延良将奏折扔进了火光之中,身子倚倒,筋疲力竭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什么时候办喜事?”
“这西京最近如此动荡,我这,岂敢擅离职守?”韩尚维说完正经事之后看了呼延良一眼,人也放松了下来,翘起腿晃悠了两下,“天也快亮了,不如,喝两盅?”
“怎么?怕成了亲之后青檀管得严便喝不到酒了?”
“她哪里管得了我?韩少爷在西京混了二十多年岂能是白混的?”
呼延良一个眼神扫过去,韩少爷立刻憋着嘴乖乖闭嘴。
“该去神谷山迎亲就去迎亲,这西京没什么事了。”
“你一来一回也要一个月,到时候拐个弯去趟齐都,把温瑜给本王带回来。”
说到底呼延良真是个“奸商”。
“太子爷可真是,贼不走空啊……”
“这大半年西京乱糟糟的,有个喜事冲一冲也好。”
“那西京这些……?”韩尚维试探问了一句。
呼延良若有所思,停顿了一口气,好像没听见韩尚维刚刚那句话似的:“父皇身子也撑不了多久了,确实该有个喜事冲冲了。父皇两个公主都许配到北域藩国去了,眼下宗亲没什么合适的了。”
“陛下的身子?”
“吕安平诊过了,呼延朗这事急火攻心,不过也就三两个月的日子了。”
韩尚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