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况有些始料未及。
虞阑珊这些年果真并未闲着,她来小仙园这些日子也并未闲着,她此番是有备而来。
既亮明了身份,先投下一道术法将满脸错愕的白仙柠捆了,吹灭手里的挑灯放在桌上,咯咯笑道:“你料的没错,我踏入小仙园确然是为争夺白枍神而来,你虽对我有所防备,可惜却防错了方向”。
她似是心中积压了太多的愤愤不平,笑声犹如一条喷火的巨龙,蓦然盯住她道:“白仙柠,我看你未必比十年前有长进,你不准我进厨房,是害怕我会在你的饭食里下毒嚒,呵,你以为十年前的老套路,我如今还需要再用吗?”
她口中发出一声冷斥,挥手将床板猛然一推,床板离地,瞬时弹出两块地板,地板下竟藏着一个冷气森森的洞穴,这个洞穴使她颇有成就感,因为兴奋,她那双目光亮的十分诡异,冷笑道:“瞧瞧我这些日子为你准备的新家,你看着还满意吗?”
抬头望一回天再叹:“回想过去,我在你医仙府的猫洞里凄凄凉凉宿过一夜,我当时整夜都在想,若是,若是有朝一日让你体验一把这样的感觉,你就该能体会到我当年有多么痛苦绝望了”。
她忽地一把将白仙柠推进阴冷的地下室中,自个也跟着跳了下来,里面虽不曾有光源,却有四壁厚实的冰墙将这里层层围着,周围盈盈泛着水光,冻的人牙齿打颤,白仙柠跌在地上不能动弹,受术法牵引,也没法言语,只能任人摆布,半点挣扎不得。
虞阑珊如同咸鱼翻身般气势凌厉,哪里还有从前跪在面前哭哭啼啼求救的半分影子,如今的她正是士气高涨时,心底郁结多年的嫉妒恨总要一股脑撒出来才解气。
粗暴的用一根粗壮的绳索将白仙柠绑在冰层中间的冰柱上,拍拍手上的冰渣道:“我当年在医仙府受尽凌辱,此恨永难消,你那个该死的祖母,当年将我一顿好打,虽是遭了报应,但还不够,你放心,我会替你慢慢折磨她”。
目光染上三分不怀好意道:“至于白枍神,眼下他虽对你有十分好,但你当真以为他爱的人会是你吗?你毕竟年幼,识人不明,恐是错付了青春,今日我便叫你看看清楚,他如今记忆全无,所爱的,不过是你这张脸罢了”。
说到此处,她笑意更加浓烈几分,上前一步狠狠捏住她的下颚,恨声道:“诚然你这张脸长的生动些,确能够触动他的心扉,但未必只配你能拥有,看到这四面冰墙中的齿锋了吗?我在其中布了阵术,这些冰齿每日都会增长一寸,直至刺入你的五脏六腑,与你同生共死抵死缠绵,呵,仔细想想,你过往好歹算是实打实对我好过,比我爹爹更真诚三分,这么对你确有些残忍,怪只怪你不该与白枍神纠缠不清,活该有这样一个下场,你就留在此地好好享受死亡钟声的礼乐吧”。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再道:“别担心,我会替你好好生活下去,此间有我没你”。
白仙柠震惊失色的瞪着她,她这番话已如利剑般将她狠狠穿透过去,然却并非最使她骇然的,最使她骇然的是,虞阑珊在说完这番话后,突然换了张脸,那张脸除却面目狰狞些,模样已与她别无二致,端端看上去竟有十分相似,她登时身颤体僵,费力的从齿缝中蹦出一个“你”来。
她早该想到,虞阑珊能易容成辞鹉,自可以轻而易举易容成她的模样,她这项易容术修的高超绝妙,已达到以假乱真之境界,不能不使她震撼无比,惊骇无比。
万余年前,幽郁在世时,曾与她开玩笑道:“你我姐弟二人,怕是注定要孤独终老,倘若有一日我先你而去,你便用北山岩为我造一座坚而厚实的陵墓,必然无人能打开它,勿忘将我手抄的孤本放在其中,我便永生满足了”。
幽郁是个辟新出尘的怪才,他手抄的孤本中依据她的研究基础,大胆而奇思妙想的做出许多惊世创举来,其中有一讲,叫做《出神入化易容术》乃玄术与医术融合的一种高级法,倘若精通此术,以假乱真,真真假假,傻傻分不清楚。
时过万年变迁,幽郁的陵墓如今泡在天然形成的十里藻泽中,经万年而不腐不化,若有人刻意寻找,未必不能找到,白仙柠揣测,他那套孤本十有八九是被人盗取了,至于什么时候被盗取的说不好,但这项易容术绝是被虞阑珊学去了,且还学的入木三分。
她双目如血染般回视虞阑珊。满腔愤恼僵硬的凝固在脸上,她竭力说不出话,做不得丝毫反抗,心中的无力感似要将她一股脑掏空,只能含恨怒瞪对方,良久化作一股悲哀感缓缓淌过四肢百骸,满腹剧痛,痛彻心扉。
想她万年间历经生死劫难,终究还是过于天真愚昧了些,早前,她虽是一眼看透了虞阑珊的用心,却并未狠心将她赶出小仙园,便是这唯一的半分怜悯,亦能叫她拿捏的死死的,悲虽悲,却也不知该为谁感到悲哀。
恶寒恶梦侵体,昏昏沉沉间,突然被虞阑珊的狂笑声拉回现实,捉着她的衣襟道:“白仙柠,今时的我早已脱胎换骨,我会证明给他看,唯有我才能配得上他”。
白仙柠已是身体僵硬,寒霜裹面,无力的抬了抬眼皮,未抬动,瞬时又耷拉下来,再也支撑不住,昏倒在冰柱前。
虞阑珊自觉无趣,这么多年的假想敌,竟如蝼蚁般禁不起折腾,眼底升起一抹得逞的笑意,懒得再去多看她一眼,飞身上楼,运用术法将冰室封禁起来,从外观上看,房间依旧是那个房间,丝毫也没有变化,天知地知,她知,唯有地下室成了一片死寂之地。
她淡淡的望了床面最后一眼,转身拾起桌上的油灯笼,出门时不忘将冰心院上了把冰冷的大锁,彻底将那段阴暗的秘密隔离在了众人视线之外,不慌不忙的抖抖手,从怀里摸出一封辞别信,斜斜看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这件事她筹谋得宜,特意为她突然的不告而别做了番解释,神不知鬼不觉变身成了白仙柠的模样,一路掌灯而去。
白枍神房间里正是个黑灯瞎火的光景,她进门时,听得他梦呓了两句,似乎是在叫白仙柠的名字,呓罢,翻翻身继续睡熟了。
虞阑珊不动声色将自己的衣裳脱去,上床,顺利钻了他的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