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又投到卧室的窗户上。
许久,转回来,低声道:“那我晚上再来。”
杨妈妈也低声道:“夫人教你速速转回京城,莫要在此地耽误时间。”
陆睿沉默许久,道:“是。”
陆正这几天休告事假,就不敢离开府里。
听得禀报,吃惊:“他把丘家的押出去卖了?”
“是。”从人道,“丘婆子昨日里冒犯了公子,今日便被卖了。公子让上院的人,只听杨妈妈的。”
陆正气得背着手来回转圈子,骂丘婆子:“蠢货,蠢货!”
又骂陆睿:“这个家,还是我在当家!”
从人不敢接话。纵是老爷当家,难道公子对他们这些下人就不是天一样的存在了?
要打要杀,不都是主人一句话的事。不管是哪个主人。
只丘婆子参与了上房软禁虞玫的事,怎能让她流落到外面去。
陆正道:“你去悄悄把丘婆子追……”
顿了顿,又改变了主意。
陆睿卖出去的人,他在弄回来,也不好让她再露面人前。若心存怨怼,难免不乱说话。
遂改口道:“你去把丘婆子,处理了。”
如此这般jiāo待一番。
从人额头微汗,领了命令去了。
陆正一个人坐在书桌后,发呆。
丘婆子也是一条命。贱命而已,倒是不怕。走到现在这一步,陆正已经不在乎多一条命少一条命了。
只是这种,事情如滚雪球,越滚越大地压碾过来的感觉太糟糕了
看看手心,都是失控感。
陆睿去拜访了常大夫。
常大夫先恭喜了他金榜题名,再请他节哀顺变。
“没想到你竟会回来。”他叹道。
陆睿道:“拙荆生病之初,来请过常兄,常兄当时不在?”
“是,通许县的赵县令听说我的名声,特把我请过去问诊,在那边待了些天才回来。”常大夫道,“我回来后,去府上为令堂请过脉。那时候令堂便有些饮食不思,我给她开了些安神温养的方子。只这样的方子,令堂自己也会开,没甚大用。”
“后来弟妹过身,我亦吃惊。只是你也读过医书,肠痈急症便是如此。便是我当时在,亦是无法的。”他道。
陆睿点点头。急性肠痈,莫说温蕙是个女子,便是一条壮汉,也是说没就没了。赶上就是命。
从风寒,到咳嗽气喘,因而选个宜人之地养病,结果发急症身亡。都说得通。
只他的心口,不通。
他揉揉心口,向常大夫告辞。
“要去一趟胡家医馆。”他道,“当时拙荆风寒咳喘,都是这位胡大夫诊治的,我想去问问。”
常大夫却道:“别去了,他已经不在开封了。”
陆睿凝目。
常大夫叹道:“老胡医术是可以的,只他是个赌鬼,欠了很多债,医馆早就办不下去了。三月里他就卖了医馆房宅,离开开封了。”
陆睿眸子如染了墨,幽黑。
陆睿又去了别苑。
因在县城,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别苑里只有两个仆人看院子,都是后来调过来的。因事先没得消息,什么都没准备,别苑里没有人气。
陆睿去了据说是温蕙养病的院子。
屋子里很空,虽家具整齐,但因为没人,便冷森森的。
那正房里还有几只箱笼,竟是温蕙的衣物。说是当时匆忙,落下的,再没人过问了。
都似模似样,都合理。
陆睿掀开箱盖,里面都是冬装。
他翻了翻,扯出一件,放在鼻端嗅了嗅。
衣服都熏过香,一直放在箱子里不曾打开,过了许久依稀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气残留。
大象藏。
他最喜欢大象藏,天长日久,也成了她的最喜欢。
他后来用的香都是她合的。于香道上她学的很用心,合得也很用心。
她身上的气味和他身上的气味到后来,已经是一样的,不分彼此了。
陆睿在别苑宿了一夜,第二日将温蕙的箱笼都带了回去。
他唤了刘富家的和绿茵来。
“如今只你们两个对她的东西熟悉。”他道,“将她所有的东西都封存了。”
前两日刚清点过,都整整齐齐的。绿茵指挥着丫头们封库,刘富家的打下手。
绿茵抱着一只匣子jiāo给陆睿:“少夫人陪房的身契都在这里,只……”
陆睿问:“怎么了?”
绿茵已经清点过了,道:“通嫂子的身契不在。”
身契是重要事物,私房奴婢通常女主人会自己收着,公中奴婢的都在账房铁柜锁着。要不是现在这情况,绿茵也不会摸到,毕竟是她夫家一家子的身契。
所以绿茵也不知道银线的身契是早就不在,还是一直不在。她只如实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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