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梅含着眼泪,拉起了哭的上下不接下气的女儿万思雅,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思雅。你父亲死了,咱们在这里,也无处可去。收拾了东西,咱们跟雪娇,一起走吧。”
万思雅明白现下的状况,他们母女,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或者跟着万雪娇,还算一个不错的抉择。
她站起身来,看了万雪娇一眼,低下头,说道:“那我,去收拾东西。”
柳文扬见状,也去准备马匹车辆,盘缠行李和一些口粮水壶等物。此去迢迢,路上还不知会遇到什么事。凡是能带上的就带上,尽量不要缺东少西。
罗子俊已经不是皇帝,或许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是皇帝了。虽然失落,却也有些轻松。
前路漫漫,罗子俊深知,此去潭州,必定坎坷不平。但身边有这几位相伴,也就无所畏惧了。“皇……”柳文扬准备停当,回到院中,刚要对罗子俊喊皇上,忽然想起他此时已是燕王,忙咽住了这称呼。“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启程。”
此时韩梅跟万思雅也已经收拾好行李,缓缓走了出来,站到万雪娇身旁。
罗子俊看了万雪娇一眼,她察觉到他的目光,便也看着他,点了点头,神色坚定地说道:“走吧。”
柳文扬又上前,将万元明的尸体背了起来,准备先带上马车,寻个合适的地方,将他安葬。王植看着万元明的尸体,目光中再次流露出悲痛的神色。罗子俊见状,关切道:“外公。逝者已逝,您不要太难过了。”
王植点点头,收起悲悯痛楚之心,向院门口走去。门“吱呦一声”推开,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都愣住了。
门外站着一群人。
罗子俊抬眼看去,不由心中一阵暖意翻腾,夹杂着酸涩,红了眼睛。门外不是别人,正是从前自己在位时候,手下的旧臣们。
“你们怎么来了。”罗子俊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眼中一热。
“皇上……”站在最前面的,正是前吏部尚书,秦玉德。
秦玉德神情萧然,看着罗子俊,心中感慨万千。曾经的一国之君,竟然要被罗明浩赶到那个荒芜的潭州去。以后,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皇上了。
“我已是燕王。”罗子俊声音低沉,苦笑了一下。
“不,您永远是皇上。”秦玉德坚定地说着。
“对,您永远是皇上。”身边的大臣们也附和着秦玉德说道。从前同朝为官,在罗子俊手下为国尽力。如果他们都已经被罗明浩褫夺了官职,成为平民。此时见到罗子俊,心中更是感念万分。
“皇上,此行不易。让微臣们送您一程吧。”秦玉德深深的眼窝中,隐隐有湖水波动。“日后或许,再无重逢日了。”
罗子俊闻言,心中更是痛楚。
“我罗子俊愧对天下万民。今日能得诸位一送,实在感念不已。”罗子俊仔细打量着每一位旧臣的面孔,辞别道:“你们多保重。请回吧。”
此时柳文扬已经备好马车,停到了府门口。万雪娇让韩梅与万思雅先上车,自己安置好父亲,
随后也与罗子俊王植等人上了车。
马车缓缓行进。罗子俊掀开了窗上的帘子一看,却见那些旧臣们并未散去,而是满脸不舍的神情,正跟在马车后面,一步步走着相送。
罗子俊数度停车,请他们回去。他们却只是摇摇头,将罗子俊请回马车上,执意要送皇上出京。
万雪娇等人见这些旧臣们如此,心中也不免感动。
马车一路停停走走,大臣们步步跟随。罗子俊在车上坐着,心中不忍,一次又一次的掀开帘子往后看,催促他们回去。
终于,京城的繁华喧嚣被他们远远地抛在了身后,马车在郊外停了下来。罗子俊知道已经出京,到了郊外。他下了马车,跟大臣们做最后的告别。
郊外林木丛生,萧瑟的风声在叶间穿梭着。偶尔飞过一只鹧鸪鸟,哀哀地叫着“不如归去”。“皇上,您可要多保重身子。”大臣们知道不能再继续送下去,也都停住了脚步,眼含热泪地看着罗子俊。
“我们虽已不是朝臣,可一家老小,都还依靠着我们生存。”几位旧臣看着跟随在罗子俊身边的王植与柳文扬,无奈又心痛地说道,“皇上恕罪,我等不能撇下妻儿,伺候皇上了。”说着,几位大臣俯身下拜,“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罗子俊见状慌忙上前搀扶,说道:“我已不是皇上。此去潭州,即便各位说要跟随,我也断断不会答允。今日一别,你们好生保重身子,就是顾全咱们曾经的君臣之情了。”
众位大臣神情悲悯而不舍,看着罗子俊一行人上马登车。罗子俊心中悲伤,不愿大臣们再往前跟,便吩咐策马前进。
马车的车轮扬起细细的沙尘,大臣们看着马车飞驰而去,心中感伤不已,目送许久,直到他们消失在林木之间,无影无踪,才转身各自回了家。
一阵疾驰后,他们穿过了密林,行至一处分叉路口。宁王罗浩然勒马停住,随后的李国柱也慢慢停了下来。
罗子俊命马车停下,走了下来。罗浩然与李国柱也赶紧翻身下马,向罗子俊辞别。
“我也该回宁州去了。此地一别,不知何日再见。”罗浩然神色担忧,“皇……你要好生保重身体。”
罗子俊望着罗浩然的眼睛,神色坚定地点点头,一扫颓然之色,说道:“放心。”
罗浩然翻身上马,对罗子俊一拱手说:“后会有期!”说完,便跟李国柱策马扬尘而去。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柳文扬见罗子俊望着罗浩然绝尘而去的身影出神,便出言道,“前路漫漫,还不知有多少未知的坎坷。咱们走吧。”
罗子俊转头看了看柳文扬,唇角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犹豫不决。
柳洪已去世的消息,柳文扬还并不知情。罗子俊正犹豫,不知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他。如果告诉他,他难免心痛难抑。可如果不告诉,以后到了潭州,他知道了,连自己父亲的墓,都不能前往祭拜,想必更加痛苦吧。
柳文扬看着罗子俊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奇怪,便问道:“您怎么了?”
“文扬
。”罗子俊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要告诉他,“文扬,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的父亲柳洪,已经……”
罗子俊的话如晴天霹雳般在柳文扬的心房炸开,他登时呆立在当下。“父亲……死了?”半晌,柳文扬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
罗子俊默然点头。柳文扬心神大乱,脚下不稳,往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万雪娇见状连忙扶住他,又宽慰道:“你父亲是为保护皇上才失去了性命。如今他去了,你不要太难过。只有你好好的,皇上也好好的,他才能安心。”
“父亲……葬在哪里?”柳文扬强忍住心头悲恸,向罗子俊问道。罗子俊便让大家上车,向柳洪的墓穴处行去。
林木葱茏,却显得冷寂不已。柳洪长眠于一棵青松荫下,风声瑟瑟,像是他对儿子的絮絮低语。
柳文扬跪倒在柳洪的墓前放声大哭。他一向铮铮然坚韧不拔,如今看到父亲冰冷的墓碑,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痛楚。这些日子以来,他没有时间去见父亲,没想到再次相见,已经是阴阳两隔。柳文扬的哭声响彻山林。
万雪娇看着这片寂静的山林,和眼前柳洪的墓碑。想了想,转身向韩梅说道:“姨娘。我们把父亲也葬在这里吧。此去一路艰难,实在不能带着父亲了。”
韩梅跟万思雅听后,心中又是一阵痛楚。但她们心里也都明白,万雪娇说的有道理,她们不能再将万元明的尸体继续带着了。
于是一行人刨土挖坑,在柳洪的墓穴一旁又点了一个新穴,准备将万元明的遗体安葬进去。韩梅满脸泪水,她指间颤抖着抚摸着万元明苍白僵硬的脸庞,低声哭诉道:“老爷,您就睡在这儿吧。”她看着眼前面如死灰的万元明,想起曾经在府中度过的那些安谧的时光,更加悲从中来。没有了万元明,韩梅再也没有从前的娇纵和生机。
万思雅也跪在万元明的尸体前哀哀地哭着,语无伦次地说着:“父亲……父亲……你不要女儿了吗?”万思雅自小被万元明疼爱有加,此时他撒手人寰,万思雅蓦然失去了父亲的疼爱与庇佑,又经历这么多变故,离开了万府,投入到看不清结局的未来中,整个人都变的沉默而胆小,以前那个蛮横娇纵的样子,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万元明的遗体被放进挖好的土坑中,一点点被掩埋起来。万雪娇看着父亲的脸渐渐被泥土遮挡,心中有一种难言的痛。
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父亲,安息吧。我会照顾好姨娘跟万思雅的。你放心。”
安葬好万元明,他们便起身,准备出发。此时韩梅跟万思雅泪痕未干,只神情悲戚地跟在万雪娇身后。万元明的死,让他们的性情大变,再也不敢对万雪娇有什么坏心眼了。罗子俊缓缓地环顾着身边的人。
贴身侍卫朱臣,外公王植,曾经的大理寺寺卿柳文扬。还有万雪娇。时至今日,身边只剩了这几个。但每一个,都是值得完全信任的。
“走吧。”罗子俊说道,“路还很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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