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的手按住心口，仍然抑制不住迅速加快的心跳。
西山回来后，她在小祠堂里静下心来，细细想过云盈盈的事情。岳家那边明显指望不上了，但安王府的大公子萧珩对盈盈明显有好感。姚氏琢磨了几天，都在想着如何将云盈盈送到萧珩的身边儿，哪怕只是侧室呢。凭借相府千金的身份，起码也是贵妾。只要进了府，凭借盈盈的容貌才情和手段，还怕那个穷酸翰林的女儿？
可是眼前，却又有了另一桩更好的亲事摆在了眼前！
萧珩再怎么受宠，那也是庶子，只是王府大公子。而萧琰，却是实打实的王府世子，世袭罔替的铁帽子王啊！
姚氏越想越是可能，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再看女儿的眼神便热烈了起来。
目光流转，再落到梁王妃身上，姚氏眼眸一寒，就看到梁王妃正笑吟吟拉着云轻染的手，轻声细语地问着她什么。而云轻染，一反平日在家里的高傲，竟然也是一副语笑晏晏的模样！
好个云轻染，居然又来捣乱吗？
或许是姚氏愤怒嫉恨的目光太过明显，梁王妃似笑非笑地瞟了过来。姚氏一怔，慌忙垂下了眼帘，端起面前茶盏装模作样喝了一口，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
梁王妃出身梁国公府，多年来内宅浸染，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姚氏这点儿小心思，又岂能瞒得过她？只是心内暗暗冷笑，这云盈盈小家子气十足，居然还有美名传出？说到底不过是些小手段罢了，居然还敢肖想自己的儿子？
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再回到云轻染身上，便又是那个端庄华贵的王妃娘娘。
从手上褪下一只玉镯，亲自为云轻染戴好了，温言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我从小就戴着，如今见了你这玉人似的小姑娘，竟是爱的不成，给了你吧。”
云轻染看了一眼郭老夫人，见她微微颔首，便落落大方道了谢。梁王妃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她也没有客气，便坐在了后边。
云盈盈见了这般，拧了拧手里的帕子，手背上关节都泛出了白色。
“痴心妄想。”
耳边突然听得这样一句，云盈盈猛然回过头，她身边坐着的是姚氏三姐妹。姚碧莲姚碧荷与她关系不错，没有被姚松**之前，她也一向与她们走的亲近。那么，这是……姚碧云？
姚碧云手里捏着一把菱花扇，不紧不慢地摇着，娴雅又端庄。
“你说什么？”云盈盈尚有几分理智，忍住愤怒压低声音。
姚碧云斜着看了她一眼，用扇子挡住半边脸，眼中带着笑，粉红色的唇瓣却吐出了几个让云盈盈瞬间浑身冰冷的字。
“残花败柳。”
残花败柳……
云盈盈手脚冰凉，脸上血色全无，美丽的大眼睛中都是骇然。
她……姚碧云知道什么？她知道！
她知道，居然不救自己！
不救，还反过头来嘲笑！
“姚碧云！”
云盈盈蓦然起身尖叫。
声音凄厉而突然，将花厅里的众人生生吓了一跳。有一位
小姐才端起茶碗来，被她这一声惊得直接扔了下去，淅淅沥沥的茶水淋了一身。夏天衣衫都很单薄，那小姐的衣服贴在身上，顿时就显得狼狈不已，又是气又是恼，脸上紫胀一片，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云盈盈。
梁王妃稳坐不动，眉尖却已经蹙了起来。
“王妃娘娘见谅！”姚氏乖觉，慌忙将云盈盈按下，自己福身赔罪，“因妾身有孕，盈盈这孩子这些天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妾身，故而有些精神恍惚，绝非有意冲撞娘娘，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梁王妃微微一笑，示意无妨。
她大度，但不代表别人也会轻轻揭过去。
方才那位摔了杯子的小姐，乃是左都御史江桥的女儿。江御史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夫妻俩爱若珍宝。这次江夫人带了女儿过来，也是要趁机给女儿相看人家。谁知道，竟然被那云盈盈突然的叫声吓到了，丢了体面。江夫人心下气恼，便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说道：“既是有孕，便不该四处走动。既是精神恍惚，又如何打扮的伶俐乖巧来参加寿宴？这不是故意要给王府添加麻烦？”
她脸色一肃，略高的颧骨便显出几分尖刻，“还是说，竟是有什么不得不做的事儿，让孕妇病号都要强拖着身体来啊？”
话音一落，花厅里便响起了窃窃的笑声。
云轻染暗地里给江夫人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真不愧是御史夫人，嘴皮子溜，张嘴就能气死人，还让人无法反驳。
姚氏平时也自恃能言善道，不然也不会迷得云峰当初宁可落得宠妾灭妻的恶名娶她当了平妻。当下，就让泪光盈了眼眶，帕子一抖，遮住眼睛，带着些许哭腔：“江夫人这是什么话？老王爷寿辰，我们做晚辈的上门来道贺，乃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啊。能有什么不得不做见不得人的？您就算是御史夫人，可也不能红口白牙胡说八道！”
她这一掉眼泪示弱，一般人也就不会再继续了。毕竟，说出去，跟一个孕妇较真，也没什么意思。
但江夫人是谁？
御史夫人啊。御史闻风奏事都不是罪，最擅长的，那就是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一旦抓住了什么错处，那就再没有白白放过的道理，不剥下对方一层皮是不会罢休的。江夫人别的本事没有，丈夫这个习惯倒是学了个十足十。
当下便对身边一位贵妇说道：“瞧瞧，这眼泪说来就来的功夫，咱们都得学着点儿。哪怕到了一把子年纪，也是梨花带雨的，楚楚可怜，最是能拢住男人的心。”
那贵妇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眼睛弯弯如月牙，看上去还带着些娇憨，细声细气说道：“江夫人这话我倒是不敢苟同。这夫妻之道，全在尊重。你敬我，我敬你，方能长久。哪里有靠着委委屈屈的脸去讨得丈夫喜欢的正室呢？又不是小妾通房那种靠着男人的菟丝花，权当是玩意儿的东西了。”
“林夫人高见，竟是我一时糊涂了。”江夫人正色道，端起茶盏对林夫人让了让，“多谢林夫人一席话
拨云见日。”
林夫人也回敬：“江夫人言重了，我还年轻，有说的不到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两个人一唱一和，让姚氏泪水打转，愣是不敢再落下来了。
一群贵妇顺便就开始讨论这正头夫妻的相处之道，一时间花厅里倒是热闹起来，只可怜了那姚氏站不是坐不是，紫胀着脸，气得浑身发抖。
环佩叮当，花厅外走进几个盛装丽人。当先的一个，看年纪不过是二十五六的样子，着一袭浅淡的水蓝色软烟罗裙，长及曳地，腰间紧紧束着一条巴掌宽的金丝如意带。如雪皓腕上笼着与裙色相同的蓝玛瑙镯子。三千青丝被盘成一个芙蓉髻，发丝间插戴着蓝玉凤头钗，简单却不简陋。她眉眼含笑，款款走入，如水的目光缓缓扫了一圈，才对着梁王妃福身，娇声笑道：“王妃姐姐这里忙乱，我因昨晚服侍王爷，竟是来晚了，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看容貌明明是清雅的，但说话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媚意。媚而不俗，即使云轻染身为女子，竟也被她的声音所吸引。
不过……
听这女子口气，难道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柳侧妃？
果然，梁王妃淡淡说了句：“术业有专攻。你服侍好了王爷，便是功劳了。我又何来怪罪一说？”
云轻染低下头，努力想要将笑憋回去。她算是知道了，萧琰那厮的毒舌传承自哪个。
柳侧妃眉间飞快闪过不悦，却还是笑靥如花，款款落座。似是才看到手足无措站在那里的姚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说道：“这不是云夫人吗？怎么站在那里？快快坐下，来者是客，哪里有站着的道理？这不是让人笑话我们府上没有待客之道吗？”
姚氏感激地朝她笑了笑，咬着嘴唇坐下了。
要说都是妾，姚氏与这柳侧妃的段数，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跟在柳侧妃身边的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服饰华贵艳丽，走上前笑道：“母妃，娘亲，这花厅里人多，不如我带着这些小姐妹们往后边花园里去，如何？”
这少女正是柳侧妃所生的女儿，萧眉。
柳侧妃一直得宠，生有萧珩和萧眉兄妹俩。这萧眉虽然是庶出，但却是长女，按说，是完全可以封个郡主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到了现在，也没有封号。因此，王府上下只能称她为大姑娘。
这样一来，萧眉在宗室贵女中地位就有些尴尬，正经的宗室郡主县主看不上萧眉的庶出身份。而庶出的那些，又都觉得萧眉装腔作势，明明是庶出却摆着嫡长女的架子。因此，萧眉提议后，梁王妃虽然点头应了，但从花厅里出来后，各家各户的千金们，却明显分了好几个阵营。
云轻染便和相熟的韩双双沈明妍来到一处亭子，里边摆有清茶细点，三个人坐下说话，倒也很惬意。
不一会儿，那萧眉忽然摇摇曳曳走了过来，对云轻染笑道：“这是云家姐姐吧？”
她的眉眼弯弯，笑容可掬，但在云轻染看来，却总觉得，那如花的笑容下，藏着什么算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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