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她弱弱地叫着,朝着云峰伸出手去。
云峰连忙握住,见她眼眶通红,神色凄然,心下大感心疼。不管怎么说,她腹中有着自己盼望了多年的孩子,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个时候总不忍责怪的。
“别说话,一会儿找太医来给你看看。”
姚氏着急,找什么太医!她担心的是顾若兰的陪嫁好么!
南丰伯府早年风光,这两代逐渐没落下去,家底儿并不丰厚。不然,她当年也不会费尽心思去勾引云峰了。毕竟,以那时候南丰伯府的情形,她最好的归宿也不过是嫁个官吏做填房或妾室。
苍凛朝,许多有女儿的人家,都早早就开始准备嫁妆。而她的嫡母不喜欢她,自然不会为她操持。生母呢,只是个伯府家生子出身的姨娘,想操持,也没那份儿心力。故而,她的嫁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
顾若兰死后,她把持着顾若兰的嫁妆,这些年过得是滋滋润润,挥霍了不少。一部分,用于她和云盈盈的用度,另一部分,则是贴补给了老姨娘和哥哥姚子良。
此时让她交还嫁妆,别说她拿不出来原来那么多。就算能拿出来,那也等于是割了她的肉啊!
不能给,说什么也不能给!
“老爷,妾身没事,不要再麻烦太医了,免得人家说我轻狂。”姚氏柔顺又懂事。
云峰大感欣慰,点头道:“那么你好好儿休息,让盈盈陪你。至于染儿说的庄铺……”
“老爷!”姚氏急急打断他如,“染儿还小,如何能够打理好那些?您不能一时心软就交给她呀。万一,她用人不善,岂不是糟践了?”
“这……”云峰也迟疑了。
云盈盈也细声细气地劝道:“是啊父亲,您想一想,那些铺子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那些庄子也多是带有温泉的,每年收成很多的。万一姐姐管不好,多可惜啊。不如先让她跟着娘学学,以后能自己独当一面了再交给她岂不是好么?”
母女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云轻染听了只觉得好笑。
“我倒是不明白了,我母亲的嫁妆,为什么姚夫人你这么上心?”索性撩起衣摆坐下,挑眉问姚氏,“苍凛律例,女子出嫁后,嫁妆私有。若是故去,这些则全部留给亲生子女,无论嫡庶均是如此。我今年已经及笄,想要拿回我母亲的嫁妆,有什么问题吗?姚夫人凭什么推三阻四?”
“染儿你误会了。”姚氏强笑道,“顾家姐姐留下的东西,当然都是你的,我可没那么眼皮子浅要占。只是你从来没有打理过这些吧?我也不过是一片好心而已。”
“那我谢谢夫人的好心了。不过,我不需要。我只要父亲一句话而已,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把我母亲的嫁妆交给我。”
姚氏见她如此强势的态度,火气又起,拍桌子怒道:“这可真是了不得了!我活了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说过
哪家的小姐,竟然逼着父亲给自己嫁妆的!云轻染,你还要不要脸面?”
“姚如意,你不要混淆概念。我要的,是我故去母亲的嫁妆,可不是我父亲的!这嫁妆,我要的天经地义,就算是去大理寺刑部,也是理直气壮!”
“你母亲的嫁妆?呵呵呵……”姚氏终于忍不住,冷笑道,“你说有就有吗?我还说顾若兰当年分文没有嫁了进来呢!我告诉你,你若是好好听话,说不定以后我会分给你一二。若是始终对我无礼,一个铜子儿都不会给你!”
“如意!”
饶是云峰脸皮够厚,也听不下去了。他如今位极人臣,一颗心扑在仕途上,这些后宅的事情甚少过问。但也知道,顾氏嫁妆的确只有云轻染有资格拿到。他,还从未想过要侵吞这笔嫁妆。只是没想到,如今这姚氏却明晃晃地说了出来。
“你满嘴里说的是什么话?”云峰不悦道,“传了出去,不让人笑话?”
“老爷!”姚氏满脸的无奈,痛心道,“难道盈盈和妾身腹中这个孩子,不叫顾姐姐一声母亲吗?他们难道就没有一点儿资格来享受一下顾姐姐的福庇?”
“噗……”云轻染不厚道地笑了出来,“夫人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呀,啧啧……”
她摇着头,“真是……好不要脸呢!”
“就算你巧舌如簧,再怎么说,我也是那句话。想要顾若兰的嫁妆,一个子儿没有!”姚氏怒极了,反而平静下来。掏出一块儿帕子压了压嘴角,对云轻染挑衅一笑,“你又能怎样呢,我的大小姐?”
这样无耻的人,套用一句上辈子的话,云轻染也是醉醉的。
“她不能怎样,那老身呢!”
阴沉的声音忽然响起,从门外大踏步走进一群人。当先一个老妇人,手里拄着沉木龙头拐,头发花白,满面寒霜,气势威严。她的身边是两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都浓眉大眼,看上去容貌有些相似。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两个少年身后,还跟着八个手里腰间悬着武器的戎装侍女!
见这妇人进门,云轻染心里便是一紧。明明没有任何印象,明明那老妇身上威势令人胆寒,却偏偏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想要扑进她怀里痛哭一场的冲动。
“岳母大人!”云峰一见这老妇人,大吃一惊,霍然起身。腿上一软,竟然不由自主地要跪了下去,连忙扶住了身边的椅子。
这不是别人,正是顾若兰的母亲,**公府老夫人郭氏。
若说在这世间有几个令云峰怵头的人,这位郭老夫人绝对要排在前三位。
郭氏出身将门,不但父亲丈夫是战场上令敌人胆寒的名将,就连她自己,也曾经亲自组建过一队女兵,随军出征,立下过赫赫战功。先帝曾经钦赐了靖烈夫人的诰命。她脾气火爆,在京城时候与新城公主等人交好,那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几个贵妇之一。
因为,得罪了她,那是绝对不给丝毫颜面,按住了就
打的。
郭老夫人眼光如电,在云峰和姚氏身上一扫,冷哼道:“好哇,云峰,云相爷!”
最后三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云峰听在耳中,心肝儿便是一颤。他眼中疑云翻涌,这**公府被贬出京多年,虽然知道是要回来了,但是绝对没想到会有这么快!
他硬着头皮上前,深深地躬身下去行礼,恭恭敬敬道:“不知岳母大人回京了,小婿未能出城远迎,实在是太过不孝。岳母……”
一语未了,只觉得肩头剧痛,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拐杖。
云峰痛哼,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中。
“啊,老爷!”姚氏扑过去,见云峰疼的脸色发白,忍不住回头叫道,“凭你是谁,来我家里打人,不觉得过分了吗?”
郭老夫人有些松弛的眼皮垂下来,连眼角余光都没给姚氏一个,冷声问道:“当年你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辜负了我的若兰?”
她声音阴测测的,抓着拐杖的手关节泛白,显出平静的外表下极度的愤怒。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云峰,脸色冷若寒霜,仿佛只要云峰敢吐出一个字不合她的心意,立时便能将他毙于杖下。
这种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伐之气,又岂是云峰一个文弱书生能够承受的?
他推开姚氏,膝头着地,居然就这么,跪在了郭氏面前!
郭老夫人冷冷看着当朝宰相跪倒在自己跟前,沉峻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动容。就是这个男人,当初得到了自己倾尽心力教养长大的女儿,却没有珍惜,致使女儿红颜薄命,早早撒手人寰。想到那一年,自己接到女儿故去的噩耗,悲痛欲绝,几乎就要追随女儿一起去了。老国公嘴上不说,却在院子里站了整整一夜,日出白头!
若是可以,郭老夫人现在就想活剥了云峰的皮!就是这样,也根本不解恨!
“外祖母……”
带着些颤抖的声音传进郭老夫人的耳中,让她翻涌着恨意的双眸慢慢清明下来。她缓缓转过头,就看到了静立一旁的云轻染。
“兰儿……”
一样的鹅卵脸蛋,一样的出众眉眼,一样的灵动气质,竟如同逝去多年的女儿又一次俏生生站在了面前。
郭老夫人瞬间热泪盈眶。
云轻染上前两步,缓缓跪倒在郭老夫人面前,仰起脸,眼睛渐渐湿润。这是她身体里的那丝执念,对亲情的渴望。
“不孝外孙女轻染,给外祖母磕头了!”
“我的孩子啊……”郭老夫人一直紧紧绷着的面颊瞬间崩塌,嘴唇颤抖着。等云轻染恭敬地磕了三个头,一把将人拉起,搂在怀里,久久不能成语。
云轻染靠在她的肩头,只觉得心里酸涩不已。她能感受到,这位老妇人对她的真心喜爱与怜惜。但是,这些都是以前的原身盼望多年而不得的。她为原身感到悲哀。
郭老夫人将她扶好,上下端详着她,良久点头,欣慰道:“很好。丫头,你很好,做得很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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