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姚氏小心翼翼地拉扯了一下云峰的衣襟，满面惶恐低声道，“您不能……”
“闭嘴！”云峰怒斥。这姚氏怎么就看不清楚状况呢？眼下这种情形，岂是她可以再去置喙的？**公府已然回京，那说不定就是要彻底起复了，不然郭老夫人又怎么会如此嚣张？此时趁机修补缓和关系还来不及，怎么能够为了那几个嫁妆去冒死得罪？
姚氏接连眨眼睛，使眼色，想要让云峰明白自己的意思。见他浑然不管，不禁跺了跺脚，“可是……”
可是顾氏的嫁妆，怎么可能对的上！
郭老夫人不愿理会一个满心算计贪得无厌的女人，只问云峰：“老身的提议，云相意下如何？”
“岳母所言，都是应该的。”
“那好，我们离京十几年，如今回来，正是要宴请亲朋故友的时候了。”郭老夫人满意点头，“届时我会下帖子，云相就在那一日，将若兰的嫁妆交给染儿吧。”
她看了一眼姚氏，似笑非笑，“原本这些事情并非我该插手，只是，我们远在外地都听闻了你这位如夫人苛待染儿，你漠视嫡女的传闻。你身在官场，这些名声却是要不得的。借此机会，正好也破一破这些谣言。”
云峰苦笑：“多谢岳母大人为小婿着想，小婿感激不尽。”
“嗯。”郭老夫人揽住云轻染，“这孩子我看着喜欢的很，竟是一时不忍分开，欲带她回国公府住上几天，你的意思呢？”
“这是应该的，应该的！”云峰忙道，又以目视云轻染，眼光中带着警告，“染儿，你跟岳母大人回去，不许任性，更不许做什么让岳母大人担忧的事情，明白吗？”
云轻染暗中撇了撇嘴，她又怎么会听不出云峰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她不要多嘴多舌，说出这些年自己受的委屈罢了。
“是，女儿一定一定，不会任性的！”她乖巧的回答让云峰反而心里一紧，无声叹气。
“行了，染儿是我**公府唯一的外孙女，便是任性一些又怎么了？”郭老夫人哼道。
“是，岳母说的是。”云峰此刻只想将这几个煞星赶紧送走，唯唯诺诺地应道。
“外祖母。”云轻染眼珠子一转，笑道，“刚刚太后娘娘才赏赐了我这些东西，我想跟外祖母借几个人用用，行不行？”
郭老夫人不明所以。
云轻染一指那四个打砸格外用力的戎装侍女，“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才给我送来一些好玩儿的东西，这可不能有闪失，不然岂不是大不敬么？我的丫鬟们自然要随我去外祖母家里服侍。这几位姐姐做事又利落又妥帖，能不能请她们帮我看护这些东西？也免得有人眼热之下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连累我和父亲。”
“哈哈哈，说的是。”郭老夫人瞬间明白了云轻染的意思，对着那四个侍女点头，“云剑，你们姐妹四个就留在表小姐这里，替她守着院子。我们走！”
牵着云轻
染的手便往外走。
云峰被虐的心肝儿剧痛，却还要强压着火气往外送。
才出了这外院，顶头就瞧见顾卿辞带着另外四个侍女大踏步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只铁胎大弓。
见到了郭老夫人领着云轻染，两道浓黑的眉毛一挑，灿烂的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唤道：“表妹！”
“这是你三表哥。”郭老夫人和蔼道。
“三表哥！”
顾卿辞抬抬下巴，“听说这府里的人一直欺负你？从前表哥不在京中，鞭长莫及。往后，谁要是再起这样的胆子，看表哥射他个对面窟窿！”
说罢，拉开了铁弓随手一箭，那带着白色翎羽的黑色利箭裹挟着风声从云峰耳边擦过，牢牢钉在了大厅门外悬着的牌匾上。
然后哈哈大笑，和顾君辞一起，簇拥着郭老夫人以及云轻染向外走去。
留下了云峰几人面色阴沉又苍白。
“大小姐，大小姐！”管家李忠一溜烟儿地追到了门口。
云轻染一行人转身看他。
李忠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陪笑道：“大小姐昨日说的，要买丫鬟的事儿……”
云轻染微一沉吟，“这几天我去外祖母家里住着，等我回来再说。管家，你让人送了顾嬷嬷、**和樱桃来**公府，让红颜她们替我看着屋子。”
李忠恭恭敬敬应下，又恭恭敬敬地将云轻染等人送上了马车。
一路之上，郭老夫人攥着云轻染的手就没有松开过。她嘴唇紧紧抿着，若不是眼神中不时流露出的暖色，几乎让云轻染以为，这位外祖母是不喜欢自己的了。
**公府在城东，整整一条街上，都是京中高门贵邸，是真正的贵族云集之所。
**公府占地极大，因是世代武将之家，在风格上就显得更加轩阔舒朗郭，就算是各处院落的名字，也只是简单地用松院桐院等。老夫人亲自将云轻染安排在了顾若兰出阁前住过的地方，也叫作汀兰苑。
云轻染进去后，便是一愣。
这里，居然和云府的汀兰苑一模一样！
“很意外？”郭老夫人轻轻抚着一株摇摇曳曳的兰花，眼睛微微湿润，轻声道，“我跟你外公是战场上相识的，都是打打杀杀惯了的。成亲后接连得了你两个舅舅，他们也都是随了我们，性子粗豪。唯有你娘，从小就文静，喜欢这些个花花草草，尤其是兰花。她说啊，这兰刚柔并济，典雅从容，竟是花中难得的品格儿。你外公疼爱她，见她喜欢，就满天下地搜罗名品给她。搜罗的多了，就索性单单儿新建个院子。”
她的声音很稳，但是不难听出话中对女儿的思念。
“外祖母。”云轻染过去携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您别难过，母亲在天上，不会希望您这样的。”
“外祖母不难过。”郭老夫人溢出一抹苦笑，“外祖母只是悔恨，当粗为什么要同意她嫁给云峰那个白眼狼！”
云轻染心下叹气。
“丫头，你不要怪外祖母说话直。我的兰儿，那般良善美好，却落
得了一个什么下场？红颜早逝！我呢，人家都说我是条母老虎，彪悍粗俗，跟你爷爷成亲后管着他连个通房都没有，两口子对吵起来从来都是动刀子动枪，我这把岁数了还活着好好儿的！那些个看不上我的人，也只敢背后嚼嚼舌头，谁敢来我跟前说？甚至，你看我今天带着孙子砸了云峰的屋子，他敢放个屁吗？可见，人善被人欺，不是没道理的！丫头，你答应外祖母，不要学你娘！凡事自己立起来，宁可你抽错人，也绝不让人伤了你！”
郭老夫人说到最后，简直是声色俱厉，眼睛死死盯着云轻染，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
云轻染叹息，伸手搂住了郭老夫人，将头靠在她的肩头，“外祖母说的，我都记住了。”
“老夫人，老夫人啊！”一声哭叫，顾嬷嬷被樱桃和**两个扶着，一见到郭老夫人的面儿，顿时甩胳膊摆脱了两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地几步跑到了郭老夫人跟前，噗通跪下，“老奴……有负您的托付，老奴……”
郭老夫人垂首看向头发已经花白的顾嬷嬷，也是热泪盈眶。
“阿媛，你起来！”
“老奴没有照顾好大姑娘，也没有照顾好小小姐，老奴……老奴该死啊！”
郭老夫人沉下了脸，喝道：“起来！我竟不知，我**公府的人，何时膝盖这么软了！”
顾嬷嬷一愣，不由自主站起了身，眼眶却还是红着的。
“你的确该死！”郭老夫人一字一顿，满面寒霜，“当年我留你在兰儿身边，就是因为你是我一手教导出来的，甚至跟着我到过阵前，看我杀敌！没想到，你身上那点儿血性，竟在后宅里被磨得一丝不剩！”
顾嬷嬷垂泪不敢争辩。
云轻染看着她花白的头发心有不忍，刚张开嘴，郭老夫人便是一摆手，厉声道，“染儿不必替她求情！”
顾嬷嬷嚎啕大哭，消瘦的身子也颤抖起来。
郭老夫人终究也是不忍心的，喘了口气，缓和了脸色，“过几日，老公爷也要回京了。你那儿子，如今在军中大小也是个有官职的了。临回京前，他求了我，想要接你过去荣养……”
“不不，老夫人，奴婢舍不得老夫人，舍不得小姐啊，让奴婢留下吧……”顾嬷嬷哀求道，又转头看云轻染，目光中满是求恳。
云轻染走过去，轻声劝道：“嬷嬷，这是好事啊。”
“小姐嫌弃老奴无用了么？”顾嬷嬷很是有些愚忠，云轻染又是她一手带大的，感情非比寻常。乍一听她这样说，顾嬷嬷很是着急。
“老奴，还想看着小姐高高兴兴地长大，穿了大红衣裳出门子。小姐！”
“好，嬷嬷就看着。”云轻染见她已经有些激动，连忙安抚。
这位老人为了照顾她吃尽了苦头，她也不忍心十分拒绝。
郭老夫人咳嗽了一声，心里有些嫉妒了。
顾嬷嬷擦了擦眼泪，过去扶着她，脸上却带了点儿笑：“老夫人的脾气还是一点儿没变。”
“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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